“赌钱?”
江云轻脸色吓得一白,难以置信道:“你......你不想活啦,还敢跑去鸿顺赌坊赌钱?”
曲云初却并未再理会他,带着可颜、吉甄径直出了门。
“这妇人是疯了,真疯了,不将自己作死不甘心。”
江云轻喃喃自语了句,急得赶忙回了闻枢阁,进门就喊:
“夫人啦,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凤雅阁那个疯婆娘这才安生没几日今日又偷偷溜出去跑到鸿顺赌坊赌钱去了,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将兄长这些日子散出去的银子挣回来。”
陆珺莞刚在屋子里休憩好,听到喊话声,连忙从暖阁里冲出来,没好气的瞪着江云轻。
“陆江氏,你休要信口雌黄,攀诬二嫂。”
陆珺莞眉峰轻闪着,打死也不信此事:“二嫂好歹是名门闺秀出身,即便往日家道落魄了一阵,也绝不会堕落至此。”
“咳,夫人,我骗你作甚,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江云轻出去将几名小厮叫进来为自己作证,陆珺莞这才相信了他的话。
沉吟了片刻,她又蹙眉问道:“此事二哥哥可知道?”
“想必是知道的。”
江云轻回道:“我瞧着吉甄也随她一道去的。”
“这可就奇怪了。”
陆珺莞困惑得紧。
二哥哥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是知意欺负了他,他不敢管束自己的娘子,只能由着她胡来?
想到此处,她抬眼扫向众人,语声凌厉道:“此事要是谁敢出去乱说,我定要割了他舌头。”
众人一阵惧怕,纷纷唯唯诺诺的点头。
陆珺莞斥退众人,只带了江云轻一道赶往凤雅阁。
此时,陆文谦仍是独坐在院子里,捧着手炉欣赏着院里的腊梅。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冷不防扭头,正见小妹和妹婿踏了进来。
“三娘,你今日怎有闲暇过来了?”
陆文谦朝她展颜一笑,笑意温润无比。
“天寒地冻的,二哥哥病体未愈,如何独自待在这院子里。”
陆珺莞环顾了眼清冷的院中,心里一酸:“二哥哥要是心有顾虑,不如从小妹的院里调拨些贴身之人过来伺候,吉甄总归是个粗人,可颜那丫头怕是又顾不过来。”
陆文谦缓缓摇了摇头。
目光呆滞的望着面前梅花停顿许久后,忽然开口问道:“母亲身子可好?”
“母亲倒是没什么大碍,想来是因着春华、秋怡那两个丫头的不忠有些神伤,这几日闷在屋子里不愿出门。”
陆珺莞小心翼翼的回道。
也并未提是因为兄长在母亲院里打死两个丫头让老人家受了惊吓。
陆文谦微微叹了口气:“毕竟是老了,多在屋子里调养未尝不是件好事。”
自始至终同样未提过去探望江芮的事情。
陆珺莞心里有些难受,真不知他们母子二人到底闹了什么别扭,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形同陌路,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二哥哥,云轻从江南回来带了许多那边刚挖的冬笋,我记得二哥哥最喜欢吃冬笋闷腊鸭了,正好啊二嫂昨日给了我好些雪蛤膏,今年的雪蛤膏府上可是紧俏得很,不如我们一道去母亲院里让云轻亲自烧几道菜......”
陆珺莞本想借个由头邀他一道去探望母亲,可话未说完,陆文谦却将她打住:
“三娘今日过来可有别的事?”
陆珺莞和江云轻面面相觑了一眼,倒真不知如何去提及此事。
想了想,才道:“二哥哥可是与二嫂闹了别扭?”
“三娘此话怎讲?”
陆文谦大抵猜到她的来意,却佯装不知。
陆珺莞回道:“我听云轻说,吉甄带着二嫂去鸿顺赌坊赌钱了。”
“就为这事啊。”
陆文谦一脸的云淡风轻:“顶多不过是输些银子的事,让她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省得整日里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惹人心烦。”
“就因为这个缘故兄长便纵着二嫂出去赌钱?”
江云轻诧异的望向自家娘子。
那要是这也行,我也可以吧。
陆珺莞狠狠瞪他一眼,连忙转向陆文谦,耐心劝道:“二哥哥,知意她既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你又不肯休弃她,就该与她安生过日子,如此岂是长久之策。”
陆家虽说不在意这点银钱,可但凡沾上“赌”字,再大的家业也有败光的一日,更别提鸿顺赌坊的背后还是陆家的劲敌陈家。
“此事不必再提,且由着她吧。”
陆文谦浅笑道:“别说陆家,仅是西苑银库这些年存下的银子就已足够买下几十座鸿顺赌坊了,她能有多大本事败光我这份家业。”
顿了顿,他又故意补了句:“她这几日鸿运当头,保不准还真能将我折进去的银子给挣回来。”
陆珺莞无言以对。
就连一旁的江云轻也看傻了眼。
这可不是二哥哥一向的作风呀。
真不知他究竟图个什么。
当年大哥陆文柄骤然离世,父亲母亲伤心欲绝,难过了一阵却发现母亲又有了身孕,诞下自己和二哥哥之后,父亲感念上苍,又为了庆贺晚来得子,特意创建了西苑银库,并立下规矩,每年固定往银库中存入五十万两白银作为二哥哥的私库。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确是攒下了丰厚的家私,接任家主后还将陆家的产业扩充了好几番,本以为他会带领陆家走上一个新的巅峰,不曾想他经历一场大病就选择急流勇退,还带头助长歪风邪气。
如此下去,陆家早晚要被人侵蚀掉。
陆珺莞看不懂这样的二哥哥,甚至有些失落。
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径直转身离开了凤雅阁。
目送着夫妇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陆文谦回过神来,折了枝梅花捏在手里把玩,墨一般的眸子在院里游移片刻后,忽然定定的转向了东边的方向。
已近傍晚,曲云初坐在马车里走走停停,吃喝玩乐了一路,终是到了传说中的鸿顺赌坊。
听着里面沸沸扬扬的嘈杂声,她的思绪忽的变得有些凌乱。
印象中,陆文谦是个极会计较得失的人,而且目光看得十分长远。
就说曲家村这件事,看似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实则一本万利,既消除了隐忧,又能彻底掌控曲家村的雪蛤膏。
正是因为他懂得权衡利弊,聪慧善断,才能让陆家在他的手上更加辉煌。
可自打他这场大病过后,所做的许多事情不仅连她,只怕整个陆府上下都看不明白。
明明可以直接将自己赶出府,却非要强留自己在凤雅阁,还要替他败家,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卸任家主急流勇退,为玄都观老祖塑万金之躯,宫里贵人即将驾临烟阳城,她将这一系列的事情窜连起来,思来想去后得出了一个最有力的结论:
只怕这一切都与那场没有挑明的下毒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