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路面平常里有些动物经过也倒是正常,可凭空冒出来拦路的人可着实吓得车夫一身冷汗,还好缰绳拽得及时才没有闹得人仰马翻,车夫擦着额头的汗,又气又恼。
“你个小丫头不要命了!?大晚上哪有你这么搭车的?我这车已经有乘客了,要坐车就去驿站,别在这挡着路!”
可无论车夫说些什么,安雅依旧站在原地,先是神情期待地搓了搓双手,接着抬起右臂指着天空,小嘴巴刚刚张开想要说些什么。
车厢内的切萨雷见状赶紧打断,毫不客气的对着前面的车夫喊了一声。“别理她!绕开她继续走!”
车夫有些发懵,但毕竟给钱的才是金主,更何况这女孩看起来就好像脑子不太正常,本不想多加理会。
于是手上使着劲拉将车头的方向微微偏转,打着缰绳就将马车再次开了起来,径直的从安雅的身边将车开了过去。切萨雷这才安稳的坐回车厢内,有惊无险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车速刚刚提了起来,车夫就隐约听见后面的车板好像传出了什么铛铛的声音,心里合计了一下,大概只是矮树的枝条抽到了车的顶板,也没太在意。
而又过了一会儿,又有怪事发生,只觉得怎么天快要亮了似的,自己的头顶上怎么莫名的发亮。
车夫下意识的抬头一看,顿时又惊起一身的汗毛,吓得直接叫出声来,整辆马车都左右晃了几下。
只看见刚刚的红发女孩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的车顶,她腰间的油灯便是那古怪光亮的源头,安雅的双手像是平衡杆一样微微向着两侧展开,随着车辆的晃动女孩也跟着左右摇摆身体,一双皮靴死死的粘在马车的棚顶上牢牢地稳住平衡。
当见到自己被车夫发现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了几下,像是做坏事的小孩子被大人发现了。
“你!你在那里做什么!快下来!”车夫吓得忘了看路,连忙就要拉紧缰绳把马车停下,而就要双手发力的前一刻,安雅翻身跃下车棚,一屁股坐在了副驾的位置,像是在安抚车夫情绪一样拍了拍车夫的肩膀。
“别紧张别紧张,用不着停车,继续开就好,没其它事的话我就先坐到后面去了?拜拜了。”
安雅边说着,一边将一枚亮闪闪的银币从指间抛向空中,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车夫的怀中,全当是路费加上精神损失费。
不等那车夫想清楚些什么,安雅在疾驰的马车上如履平地般翻着身子从前面的驾驶座位来到了车厢的外面,手臂挎着外面的扶手,整个身子挂在了车厢门外。
轻轻的敲了敲门,让车厢内切萨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果然还是甩不掉吗?就算是切萨雷不做理会,门外的客人还是拉开了车门,一个轻盈的转身便钻入车内,直接坐在了切萨雷对面的长椅上。
“抱歉打扰了。”安雅前后摇摆着双腿兴高采烈的笑着,两颊绽放着酒窝,如海水般湛蓝的瞳孔中充满了晶莹剔透的喜悦,兴奋的样子像是个即将去郊游的小孩子一样。
安雅眨着好奇的双眼观察着车厢内的每一个角落,好像直到最后才发现切萨雷也在车内,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开口打起了招呼。
“晚上好啊切萨雷同学,想不到又见面了,你也要顺路去匈雅提领吗?”
切萨雷不做理会,他的手轻轻抵住自己的面颊,手指按在额头上,眼神沉重的看着安雅,仿佛在思考着眼前的突发状况。
“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呢?”切萨雷直白的问着。“这到底是个巧合,还是你又用了什么荒唐的办法跟踪了我?”
“因为你身上有很多秘密,尽管你总是不愿意分享,但我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缺乏抵抗力。至于这是不是一次巧合……”
安雅紧闭双眼垂着脑袋弄出一副用尽脑汁的样子,再次睁开眼时有些困惑地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其实是几只鸽子暴露了你的行踪。”
说着,安雅还双手打了个引号的手势。“它们告诉我,有个看起来凶巴巴的黑发男孩找了一辆马车去了匈雅提领的方向,再不追可就追不上了,咕咕?”
听着安雅荒唐的话切萨雷直摇头。“有时我真的分不清你是装出来的,还是脑子真的……”切萨雷没有把话说全,心情也是糟得很,实在不想深究那些让人听不懂的疯话。
“你不想说实话就算了,不过你跟来的原因还是因为那颗机械心脏吗?”
“基本上是的。”安雅笑着展示出了她身后的皮质背包,少女轻轻地拍打包囊,里面不知被什么东西装得鼓鼓的。
“我带了那颗铁皮心,还有一系列可能会用到的冒险装备和食物,说起这个,你觉得我们会在那片森林里待上几天?”
“不…我们只是暂时顺路而已,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冒险游戏,等到了匈雅提领后随便你要去哪,要做什么事情以及要在那里待上多久,都和我没有关系,只要你别耽误我的事情就好。”
切萨雷说起话来冷冰冰的,他完全没有心情对安雅客气,更没有精力再去想机械心脏的事情。
“先别那么扫兴嘛同学,要不要看看我都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安雅正要刚要解开包裹,却留意到切萨雷已经不再看向她而是默默地望向窗户,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已经习惯了切萨雷时常冷漠的表情,但今天却感觉与平常有些不同。“怎么了吗?像你这种高冷的天才难道也会有伤心事?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至于露出那种表情吧。”
安雅本想着继续打趣,但切萨雷只是沉默的低着头,垂下眼帘,年轻的额头上皱起了不安的纹路,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看起来是那般的沉重而失落,哪怕切萨雷已经尽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种种的不安仍旧在他的面庞浮现。
见到切萨雷的神情,安雅咽了咽口水,在意识到对方情绪的同时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将包裹安置在一旁的座椅,嘴唇有点紧张,声音也变得低哑。
“出什么事了吗?该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安雅想要缓解气氛尴尬的笑了笑,嘴里又小心翼翼的问着,可注视着切萨雷的侧脸盼了许久还是没有听见回应,女孩失落的缩了缩身子,笑容消失的同时也不自在的将脸稍微靠向自己的肩膀。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周围环境只剩下了虫鸣和马蹄拉动车轮滚动的声响。切萨雷静静望着车厢外的黑夜,想起来自己曾经在伯爵家生活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情。
他只记得城堡的方向应该一直向西,穿过一片森林和田野,具体的路程恐怕最快也要一周多的时间,不清楚克洛希娅能不能撑到他见到伯爵,找到治疗感染的草药……
克洛希娅手臂上骇人的伤口在某一瞬间出现在了切萨雷的脑海,冲击着他此时脆弱的神经。
“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远比我之前想象中的要危险得多……你真的不该跟来的,这件事和你无关,我不想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说完,切萨雷就感到有些后悔,他担心安雅会追问具体发生什么事情,无助的切萨雷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将可怕的回忆藏在心中。
当切萨雷再次瞥向安雅时,女孩的身体前倾贴了过来,安雅伸来的手掌微微地弯曲,温柔地放在了切萨雷的手背上。
安雅侧着脑袋甜甜的笑着,只是简单的手指接触却在冰冷的夜中显得那么柔和且亲密,虽然让切萨雷很不适应,但也并未阻止。
“不用担心我的。”安雅几乎完全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以一副很可爱的样子半蹲在了切萨雷的身前,温柔的手心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抚慰。
“我这次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安雅笑着说着一如既往的疯话,切萨雷早已见怪不怪,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轻声叹气后又无奈地小声的嘀咕了一嘴。
“真是疯子……先说好,要是出了什么状况,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可顾不上你太多……”
“明白,绝对不会拖切萨雷同学的后腿的。”安雅再次开心地笑了出来,收回了手,也向后一蹦坐回到了椅子上。
翡冷翠,教皇厅。
议会厅的大门被一个人狠狠的撞开了,坐在秘书席的温妮被吓了一跳,没人敢这样失礼的闯入议会厅,温妮抬头一看,发现进门的人正是教皇本人。
温妮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看教皇如此失态,不知道刚刚在修道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妮,备车,马上。”温妮连忙收拾了一下去准备礼车,她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候。
“还有,让所有的红衣大主教全部返回翡冷翠。”温妮刚想说些什么,“这是命令,不是请求。”“遵命,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