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说过我们只是同学关系,虽然对于你的猫我感到遗憾,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关心这件事。”
切萨雷冷冷的说着,以为自己显而易见的态度能让对方明白自己只是在自讨没趣。
“抱歉…以前也总有人会批评我,说我这个人说话云里雾里,让别人容易紧张,你看,差点就忘了要说的重点。”团长克劳狄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盯着切萨雷像是在发笑。
“我其实只是想问,你们二位昨晚…是不是进到了我的车厢里?”
克劳狄斯的问题使得切萨雷忍不住一惊,背后已经暗自冒出了冷汗,但极力地压制着自己不露出任何表情的变化。
“没有,我想你一定是多虑了先生。”说罢,切萨雷与团长克劳狄斯对视着。
为了防止谎言被揭穿极力的不让自己的眼神飘离,而对方的眼睛像是猛禽一般死死的盯着自己,目光宛如刀子般锋利,像是挖开了切萨雷身上的皮肉,刨开心腹,任何的秘密都将在那双金色的眸子中无处可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克劳狄斯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单单的盯着切萨雷看着,时间都仿佛在此刻凝结变为沉重的镣铐锁住切萨雷呼吸的喉咙,直到切萨雷实在忍不住压力咽了口口水,团长克劳狄斯的眼睛才瞬间柔和了起来。
“没什么的,我只是担心波隆尼斯那家伙神经总是不太好,万一突然咬了你们一口就不好了。”
波隆尼斯是那个被藏在画像后人棍的名字,想到那个没有四肢套在麻袋里的身体,凡是个人都很难保持面无表情。
但一旦露出可疑的神色,眼前的团长便能知道切萨雷到底有没有进去过车厢。切萨雷想到了这个事情,也清楚这又是一个试探,于是在瞬间思考着,调整着自身的心态,尽可能自然的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现在可以继续赶路了吗?”
“啊…”团长克劳狄斯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缓缓从东边的林子中升起,刚刚微弱的光线现在逐渐变得明亮。“休息的时间过的真快,我们的确该出发了,叫上你的朋友一起上车吧少爷。”
终于结束了这次令人窒息的交谈,切萨雷也不再磨蹭些什么,收拾好东西便和安雅再次登上了头辆马车车厢的棚顶,虽说昨天死掉了几个童工让后面货车的车板上腾出了点位置,但比起和人挤在一起,还是车顶的位置更为宽敞且凉爽一些。
在出发前,团长还给每位成员分发了今天的早餐,有肉干和鱼干以及干果,虽然都是些方便储存的食物,但都比安雅包里的黑面包要美味千倍。
由于昨晚亲眼看到了人类的标本,切萨雷对于肉干还是心有余悸,所以只吃了些鱼干来填饱肚子,腌制而成的鱼肉有着一股独特的咸香味,同时一阵强烈的口渴感袭来,仿佛整个喉咙都在呼唤着水的滋润。
团长克劳狄斯似乎也想到这点,于是又递了个水獭皮做成的水壶上来,待把所有人都照顾妥当,克劳狄斯才稳稳的坐了下来。
拿起了缰绳让他们所在的头辆马车动了起来,后面侏儒驾驶的货车紧随其后,仅剩的两俩马车的车队再次沿着路向西前行。
回忆着昨晚见过的森林地图,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距离匈雅提的家族城堡越来越近,前面就是雾村,而过了雾村就是切萨雷和安雅该下车的田野,家族城堡就在田野之后。
最后的路程与之前相比显得格外安静,没有古怪生物的侵染也没有强盗围追堵截,想来应该是距离伯爵所在地越来越近,这些无法在明面上生存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太阳慢慢升到了天空中的顶点,按理说应是一片的阳光明媚,可弥漫在森林之中的雾气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却在不断聚集。
“后面的跟紧我!速度放慢点,小心要起雾了!”团长克劳狄斯对着后面的马车喊道。
车队距离雾村越来越近,静谧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环境,树木枝叶繁密,泥面小路弯曲蜿蜒,近处的树木隐隐约约像是穿上了一层薄纱,迷雾从地表升起蔓至高处,淹没了众人的头顶最终将整支车队吞入其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迷雾越来越浓,树木的轮廓逐渐模糊只留下了一片朦胧的景象,微风与鸟鸣印证着他们还留存在活人的世界里,可雾中的水珠又闪烁着微弱的点点光亮,又让人觉得一切都看起来那么不真实,像是在梦中一般。
正午的阳光竟然照不透这迷雾,也算是个怪事,四处都是阴森森的不仅什么都看不清更是阴冷无比,但切萨雷的身子却在此时感到了温暖。
或许是对彼此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切萨雷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安雅的手叠在了一起,而当切萨雷意识到的时候,安雅的身子则已经贴了过来,自然而然地靠在自己的肩上。
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亲密,像是两只落魄的小野猫一样彼此依靠,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温度和此时片刻的温馨。
随着一起经历的越来越多,切萨雷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反感安雅的莫名其妙,或许这个马戏团的团长克劳狄斯说的是对的,在如今的世界里,能够一直保持莫名其妙也是一种难得的品质。
更何况,安雅也并非总是一直发疯,虽然很少见,但当她安静下来时也像是一位甜美的公主一样仪态万方,娇嫩可爱。
马上就能见到伯爵拿到草药了,待这些糟糕的事情都结束后就可以让克洛希娅也认识一下安雅,就是不知道克洛希娅能不能接受安雅的性格就是了,还有桑迪诺,说不定他和安雅会很合得来……桑迪诺?
切萨雷暗自“嘶”了一声,他突然发觉自己全身心就都只关注于妹妹的伤情,好像忘记了些其它重要的事情
。好像再从在卡尔流遇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桑迪诺,不过正所谓傻人有傻福,那人福大命大应该出不了什么事,但愿如此……
当雾气不再有任何变化,虽抬眼不见太阳但依稀已经看见远处的篱笆墙,路面的淤泥终于迎来了尽头,车轮压上了更为结实平坦的石板路。
大雾使得所有人都分不清镇子和森林的分界线,直到两侧树木的轮廓一一消失,人造的房屋建筑随之出现在视野当中,切萨雷才确定他们已经进入了雾村,这里就是到达家族城堡前最后的地方。
由于整个镇子都被浸泡在朦胧之中,看不出具体的规模也分别不出地标方位,只有更远处的一座钟楼似的建筑被迷雾包裹,模糊不清,像是沉默的巨人屹立此处监视着他们这些外乡人的轨迹。
车队小心翼翼地沿着大道前进,虽然这里并没有遭到荒废,但路人的身影被藏在雾中若隐若现,只有零碎的脚步声和喃喃的低语声不断传来,雾气弥漫,鬼影重重,镇子上的居民仿佛是一群幽灵在为生计奔波。
明明是晌午的时间段,但在这个鬼地方的道路两旁竟然需要点燃油灯来照明。
一位老人正忙着为油灯更换灯芯,他站得离马车很近,披着的亚麻衣服如烂絮一般破败不堪。
听得马车经过,扭过头朝着切萨雷斜着嘴一乐,肮脏的淤泥下藏着了一张像是腐烂已久甚至开裂的面庞,他挥着干枯只剩下一层老皮裹着骨棒的手臂对着外来的车队打着招呼。
本以为这只是个例,但仔细的观察起镇上的每一个路人的形象都大差不差,人们干瘪着肚子面黄肌瘦,玩耍的孩童由于营养不良而长得又矮又瘦,看起来还没有那几个被虐待的童工壮实。
孩童从车队前欢快的跑过,嘴里唱着陌生的童谣。
“玛丽,玛丽,
如此任性,
问你是否爬满花园,
银铃随风动,贝壳轻轻响,
可爱的故人们排成了行……”
唱着唱着,孩子们消失在了雾中只剩下一阵阵的笑声回荡。虽然只进到这个地方不到一个小时,但切萨雷已经感受到全身心的不适了,也难怪这里会被起名雾村,真是地如其名,毫不夸张。
车队行驶到一个较为宽敞的广场时,团长克劳狄斯拉住缰绳将马车缓缓停下,喊了声“停”防止后面的货车在雾中看不清直接撞上来。
他从驾驶位缓步走下,整理着衣领又左右望了望,切萨雷和安雅一起坐在车顶的边缘看着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镇子上的人口应该不多,过路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但凡是经过这里的人似乎都对这支外来的车队很是好奇,总会下意识的止步观察了几眼再抬腿离开。
团长克劳狄斯从这些旁观者中挑了又挑,最后挑中了一位穿着亚麻衣服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清了清嗓子,快步凑了过去开口便问。
“老先生请留步,请问我们赶着向西穿过森林的话…您觉得应该怎么走会比较近些?”
“我觉得?”那被问话的老人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仅身上脏兮兮的一开口满嘴也都是腐烂的味道,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了。而且表情很凶。
他盯着团长克劳狄斯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旁边停驻的两辆马车上飘着的彩旗。
“戏团啊…够少见的,你要想知道怎么出森林还是换个人问吧,我这一辈连镇子都没出去过哪可能知道这个。”老人扭头刚要走,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又补充了一嘴。
“不过好心提醒,你们要走的话还是等雾散了再走比较安全,不然别说是往西了,只要你们出了这个镇子连回头路都别想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