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萨雷意识到自己在幻觉中越陷越深,潜意识中努力地挣扎却再也无法醒来,他并不知道。
此时森林中的怪物正痛苦发出咆哮惊得鸟群四起,动物四散逃亡,也让渐渐迷失在森林中的安雅再次确定了切萨雷的位置,急忙向着声音的方向赶去。
环境再次变得光怪陆离,回忆的景象中无论是儿时的家还是草坪花田所有的色彩像是油画的染料同时融化,又慢慢再次改变形状变成另一幅模样。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切萨雷逐渐迷失了自我的认知,渐渐融汇进了回忆之中。
“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克劳狄斯的声音空洞地回响,时而近在耳边时而又远在天边,像是脑中响起哪怕捂住双耳也依旧能够听见。
切萨雷记得母亲,总是很倔强。
记忆中场景发生着变化,温馨的小房子变成了高大的教堂,许多古老的建筑物和教会建筑屹立于街道两侧。切萨雷回忆起了教宗国的首都翡冷翠,一座充满艺术和神明赐福的城市。
在这里,奢华壮丽的建筑是常见的景色,充满气息的大理石雕像是无数艺术家的杰作。
无论是教堂,宫殿,还是广场,这座城市的规划和繁华都远超于其它城镇,而工业技术的革新也让翡冷翠响彻机械的轰鸣。
建筑物高耸入云,街道宽敞整洁,人们穿着时髦的衣物在新时代的工厂和旧时代的音乐广场的交接中穿过,感受着时代的交替与国家强盛的伟大。
小时候的切萨雷就住在首都翡冷翠的郊外,而明明许多的事情都可以让家中的仆人代劳,可母亲还是时不时坚持着要带着切萨雷去到城里去。
比如买些东西或是到教堂参加礼拜,母亲总是会说很多的事情让别人代劳就会失去本身的意义。
也正像她说的那样,无论大事小事,凡是她自己能够做到的绝不会让仆人效劳。
切萨雷记得母亲很是美丽。
母亲经常牵着小时候自己的手走在翡冷翠美丽的街道上,明明又有了身孕却倔强地不许仆人跟随,母亲似乎很享受和切萨雷在一起的亲子时光,不允许任何打扰。
一手拎着盖有白布的篮子,一手牵着年幼的切萨雷从人群中走过,母亲的美丽总是格外地引人注目。
与那些妖艳打扮的女人截然不同,母亲的美丽是自然如天使般的容颜。不夸张地说,母亲的金发比太阳都要闪耀映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母亲的眼睛是深蓝色的比史上任何的蓝宝石都要明亮。
而记忆中母亲从不张扬,虽然有时也会花大价钱购买自己喜欢的衣服,但目的绝对不会是为了虚荣心而是单纯为了自我的审美喜好。
母亲外出时总是穿着一件修身的长裙,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摇曳,高贵的气质并非源于后天的学习而是天生丽质。
裙子的材质是轻盈的丝绸,摸起来又舒适又柔软。精致的上衣也将母亲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在肩膀上有着几簇蕾丝让切萨雷印象深刻,也让整体看起来更为优雅。
母亲那时总是穿着一双高跟鞋,对于当时的其它人来讲似乎是某种时尚的代表,但母亲却总是会笑着说这种鞋的设计不过是为了避免踩到城镇街道上的粪便罢了。
男人会为了母亲的容颜脱帽驻留,女士则会回首投来嫉妒的眼神。
不过母亲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哪怕在别人眼中是任性的行为,母亲也总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受世俗的约束。
切萨雷记得母亲很善良。
当天他和母亲从教堂出来后又到了市集上买了些新鲜的水果,随后便想着回驿站乘坐马车回到他们乡下的家里。
街道上人来人往,穿得高贵的多数是当地的居民,穿得破烂的多数是外来的穷人想要在这里博得一线生机。
母亲带着年幼的切萨雷慢悠悠地散步着欣赏着街景,悠闲的他们仿佛与匆匆忙忙的人群格格不入,所有人无论富贵贫贱都忙碌于生存。
而小时候的家里与豪门大户相比也称不上富裕,但母亲却时刻享受着眼下的生活,从不将时间用于抱怨生命的短暂。
那本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记得,母亲带着他走入一条繁华的街,街道两旁的商店琳琅满目售卖着各种手工艺品和香气扑鼻的美食让人目不暇接。
而就在穿着花里胡哨五彩缤纷的行人之间,一位可怜巴巴的乞丐倒在路边手捧着个空碗不断地向来往的人乞讨着。
那人看起来年纪很大,骨瘦如柴浑身是泥,只有一块遮羞布穿在身上,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卫兵把他以影响市容的罪名抓起来。
他苍白的胡子上到处都是虱子跳来跳去,鼻子还似乎被人削去了一半,剩下一坨模糊不清的肉挂在脸上。
而人群从老人的身边走过从不停留半刻,甚至像是刻意刁难似的,一位陌生的女性在路过时提起了裙摆,一脚踢在了老人乞讨的空碗上将老人全身上下唯一的财产踢出去很远。
随后那女人跑着离开,与随行的朋友笑着交流着些什么,时不时一起回过头来嘲笑着狼狈的老人。
那乞丐刚要爬着捡回空碗,切萨雷的母亲却已经将碗替他捡回。
见他可怜,也不多说什么便拉着切萨雷将空碗放回了老人的身边,蹲下身子便将身上的钱轻轻放进了碗里,只给自己留下了回去坐马车的路费。
随后,母亲像是又想起些什么,手伸进将篮子里刚刚买来的面包拿了出来递给了老人。
“拿着吃吧老人家。”母亲的声音温柔而又清晰,仿佛一股清泉让人安心。
切萨雷其实并不喜欢那个乞丐。
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又老又丑而且浑身一股臭味,而是当母亲给予他那么多之后他却连一句谢谢也没有,理所当然地将钱和面包收了起来。
只是扬着嘴角露着一嘴黄牙乐了乐,随后又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请您多加小心,好心的夫人……像您这样显眼的鲜花总会有蜜蜂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