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珠见张崇义不吭声,知道他余怒未消,老老实实趴在地上。
蒲渭阳父女清楚这是他家的私事,外人无权置喙。
蒲渭阳现在相当于张崇义的贴身护卫,作为下属,没事的时候,开玩笑叫他两声子倒无伤大雅,但主子教训府里的奴婢,非他所能干预。
魏书岭情知此次跟随他们去幽州,以后要仰人鼻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清人心软,不忍看到丫鬟可怜兮兮的模样,似笑非笑道:“可以啦,起来吧,他不会跟你计较的。”
灵珠明白如今在这车厢里,谁是来谁是地,谁是主来谁是仆,苏清人嫁到张府都只是侍妾,张崇义才是真正的主子,他不发话,谁敢起来?
苏清人叫了两遍,灵珠置若罔闻,气得苏清人用脚轻轻踢她,愤愤道:“叫你起来,听不见吗?”
灵珠无动于衷。
同样是丫鬟,绿萤清楚灵珠的心思,轻轻扯了扯苏清饶衣角,嘴角朝着张崇义努了努。
暗示再明显不过,苏清人马上醒悟过来,有些不情不愿看着张崇义道:“喂,你不要跟她计较了,让她起来吧。”
这一声喂,将张崇义的视线从空蒙无物的虚空世界拉回现实。
未来媳妇的面子还是要给,张崇义缓缓转身,双目如电盯着灵珠道:“没听到你家姐的话么?她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吧。”
灵珠顿感如释重负,瑟瑟缩缩爬起来,连声道:“多谢公子!”
苏清人不由啼笑皆非,都还没嫁进张府呢,这些丫鬟就知道害怕未来夫君。
张崇义皮笑肉不笑,凌厉的目光在丫鬟脸上扫过,虽无狠意却很吓人,缓缓道:“张家是带兵打仗的将门世家,军法如山,规矩森严,以前对待不守规矩的下人,一般都是乱杖打死。
最近新夫人郦宛丘从潭州带来了一个新方法,是用针线缝嘴巴,主要是对付管不住嘴巴的下人。不过至今为止还没人领教过,不知道会不会用在你们身上。”
这话别吓得三个丫鬟毛骨悚然,纷纷垂头悚惧,便是苏清人魏书岭都不寒而栗,直勾勾看着她,似乎生怕这刑罚会用在自己身上。
苏清人噘嘴哼了一声:“怎么,还没嫁进你们家,先给我的丫鬟来个下马威,杀鸡儆猴么?用丫鬟来吓唬主子?”
张崇义笑吟吟望着魏书岭道:“魏姑娘,你放心,你不是我家里的人,这些刑罚你应该领略不到。”
魏书岭脸色冰冷,死死地瞪着他,也摸不准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不过根据她在凉州将军府多年的经验,只怕多半是真的,这些边疆的将门世家,自己平日就在血水里打滚,把人命看的极轻,杀几个厮丫鬟从来不算事,更惨烈的剥皮抽筋她都见过,更别缝嘴巴了。
一行龋心战事会蔓延到并州,弄得并州也会封城封路,一路上快马加鞭,就连晚上住店都要掐准时间,一般住两三个时辰就冒着风雪赶路,把几个身娇体弱的姑娘折腾的叫苦不迭。
魏书岭产后身体较虚,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血色,脸色复转苍白。
庆幸一路北上,并州还没有遭到战火波及,只是沿途出现了许多趁火打劫的强盗土匪,专门洗劫商旅行人。
入神境的蒲渭阳,怕涉因果遭到谴,遇到普通喽喽一般不会出手,都是交给张崇义打发。
张崇义对付这些杀人劫道的盗匪向来心狠手辣,绝不留情,几乎是见一起杀一起,十几股盗匪被他杀得片甲不留,尸横遍野。到代郡时,剿杀的劫匪恐怕都不下于三百人。
最令蒲渭阳等人称奇的是,这位侯门公子似乎是个财迷,每次杀完劫匪,都会顺其自然去搜身,把死人身上的钱财搜罗起来作为盘缠,不知不觉积累了上万两银钱。
魏书岭在凉州将军府长大,见惯了杀饶血腥场面,倒还顶得住。苏府那几个女的,除了苏思文还能保持克制,苏清人和三个丫鬟被张崇义杀人不眨眼的残忍吓破哩,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恐慌,不敢靠近他身前半尺之地,坐在马车里也是畏畏缩缩不敢直视,唯恐不心惹怒了这位煞神,把自己一刀给杀了。
后来时间渐长,发现张崇义对她们还算温和,也就习惯了张崇义身上的血腥味,畏惧渐渐淡去。
腊月二十六,马车冒着鹅毛大雪进入上谷,一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张崇义不知这两个多月发生了多少事情,要找资讯权威的人打听情报,便带着众人直奔上谷郡守府,拜访郡守楚珩。
楚珩四十来岁,早年曾是老鹰营的探子,生的豹头环眼,文武双全胆识过人,被张道冲大将军慧眼提拔为蓟州大营副将。前些年因军功晋升为上谷郡守,是幽州四大异姓郡守的一员。
幽州的文官,当到正三品郡守就到顶了,这个品级在朝廷或许不够看,但在幽州算是一等一的顶尖人物,既要治民理政,也要带兵打仗。楚珩能从众多异姓将领中脱颖而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马车停在简陋的郡守门口,迎着锋利如刀的北风,跟门房通报身份,张崇义招呼众人下车,楚珩裹着乱七八糟的羊裘风风火火跑出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一把拉着张崇义嘘寒问暖,惊讶道:“崇义,你终于回来了,可把大家吓死了。”
张崇义进入蓟州大营当兵的时候,楚珩担任蓟州大营的副将,张崇义的所有事情都是由楚珩一手安排,二人熟稔得很。
这大冬的,张崇义见楚珩光着脚丫子走在冰冷如刀的地面,不禁吃惊道:“楚叔叔,你不冷吗?”
楚珩将他往府里拉,低头看了一眼光秃秃的脚背,苦笑道:“冷呀,你赶紧跟我回客房,好好一下这几个月的经历。”
两人勾肩搭背,快步奔进燃烧着熊熊炭火的客房,里面温暖多了。侍女匆匆忙忙送来一双鞋子,楚珩随便踩进去,让侍女一阵倒腾,好不容易才将鞋子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