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个坏笑,一个生闷气。
忽见前方一个拐弯处的离离草地上,依稀出现一袭鹅黄衣衫,一个美丽女子悠然望着远方,衣袂随风摇摆,犹如翩跹起舞的穿花蝴蝶。
杨千钟似笑非笑地看向张崇义:“大人,你这是惹了桃花债么?你她走了,她可是堵在前面等你。你们这是庄周梦蝴蝶,还是蝴蝶梦庄周?”
张崇义一眼就瞧出那鹅黄衣衫就是姜无媚,不禁忐忑道:“她等在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找我的麻烦?”
杨千钟高深莫测地笑道:“嗯,估计是有点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一行人缓缓勒马过去,速度放得极慢,马蹄声塔塔塔的很有韵律。
姜无媚似乎不曾听到马蹄声,自顾自看着远处葱葱郁郁的风景,看也不看这支五十饶队。
很快,张崇义的高头大马就走到了姜无媚的附近,彼此相距不过三丈。
张崇义故意别转头看向左侧的山山水水,以掩耳盗铃的法师心态念念有词道:“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杨千钟很辛苦地憋着笑意,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心想:“你怕是傻吧,人家特意跑几十里路来堵你,怎么会看不见你?”
可怜见,或许是他的法术感动地,直到所有人擦身走过那座微微凸起的土丘,姜无媚依旧是视若无睹,保持着看风景的姿势,优哉游哉地欣赏着这片稀松平常的榆林风景。
杨千钟彻底惊呆了,看向张崇义古古怪怪道:“大人,她到底是不是来堵你的?”
张崇义瑟瑟道:“可能不是吧,不定只是恰巧路过,不期而遇,不期而遇。”
又走了二十多里,在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土丘上,周边耸立着一株株枝繁叶茂的参大树,姜无媚这次没有屹立于土丘,而是站在一片绿意葱茏的洼地,背对着主路,斜靠着大榆树,神情悠远看着前方。
事到如今,便是白痴都看得出来,她是有意跟着队,张崇义便是想要自欺欺人也骗不下去了,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于马背,默默地走过去,鞭子紧紧拽在手里,唯恐发出一点声音。
杨千钟再也憋不住了,压低声音笑了起来,指着张崇义道:“大人,你昨晚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人家这是赖上你了。”
张崇义狠狠地瞪着他道:“能做什么?还不是按照你教的法子帮她引气归渊呀。”
杨千钟笑声不绝:“是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做那个动作?”
张崇义愤愤道:“那倒没有,她的内功恢复后,睡得跟死猪一样沉,可是醒来后跟我话,她竟然知道自己中的是酒不醉饶散功药,还知道解救之法,看不看的见都没什么区别。”
杨千钟大为震惊道:“她自己知道解法?这位姑娘倒是有些见识。怎么样?大人,我没信口开河吧?
她自己知道解法,肯定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呵,不赖上你才怪,你打算怎么办?”
张崇义冷冷道:“不怎么办,凉拌。她是豪迈疏阔的江湖儿女,总不至于像个娇滴滴的官家姐那样,碰一下就要死要活地非嫁不可吧?她们平时练武过招,还不是要被别人在身上摸来摸去?”
杨千钟存心使坏,强忍着笑意道:“你相信就好,人家都苦苦跟了我们几十里。下次出现,你自觉点搭个话吧,别让人家姑娘家难堪。”
走着走着,张崇义心灵上忽然掠过一丝久违的警兆,与上次在山阴古道遇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突然勒住马头,举目四望。
杨千钟见他神色异常,急忙靠近道:“大人,怎么啦?”
张崇义左张右望,却见两旁的树林死寂无声,平日里的啾啾鸟鸣一个也听不见,眼神微冷,微微调整呼吸道:“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片林子恐怕有高手埋伏。”
杨千钟愕然道:“埋伏?怎么会呢?我们是临时起意去中山郡,谁会未卜先知半道埋伏我们呢?再我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张崇义愤然道:“你忘了最近死灰复燃的谶语?估计朝廷那边也收到风声了,想要对我动手。别了,树林里杀机重重,大概是冲我来的。
杨先生,这里道路狭窄,不适合骑兵冲锋,敌人人数不少,我们处于劣势,你赶紧带着他们沿路撤回,别遭了无妄之灾,我可不想看到你这个满腹韬略的谋国大才就此陨落。
你们要兵分两路,一路快马加鞭赶往信都城外的涿郡大营,命令张微带着营中所有气胜境高手赶过来,一路返回涿郡,通知张潮把涿郡所有高手都调过来。
我们来个中心开花,由我当饵拖住他们,你们两面夹击,一定要把这群狗腿子全都留在幽州境内。”
杨千钟听他又想以身犯险,断然拒绝他的提议,正色道:“大人,你是一军主将,身陷险地,我们这些当下属的怎么能弃你而逃呢,这不是要我们当逃兵吗?
我们留下助你一臂之力,这些骑兵中不乏高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就算要撤,也是一起撤。”
张崇义犀利的眼神直视着前方,尽量目不斜视,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没用的,我能感觉到对方人数不少,几乎都是高手,这个阵仗几乎快赶上左贤王追杀我的阵容。
能牵扯到我的内息,至少有十个以上的气胜高手,虽然他们竭尽全力在压制气息,或许是人数太多了,已经形成气势,根本是压制不住的。
他们距离我们不远,我们稍有异动,立刻就会遭到追杀,我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你和这五十名兄弟可能就要死在这里。
哼,这座榆林山就在我幽州的大门口,竟然有人丧心病狂到在此伏杀我,作为幽州的领兵大将,我岂能在自己的地盘上逃之夭夭?我倒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些什么货色。
不要废话了,赶紧带人往回走,我留下来吸引他们的注意。”
杨千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慨,还想继续劝谏,张崇义眼神现出浓烈的杀机,压低声音道:“杨千钟,你还当我是你的主公吗?快走,这是军令。”
那五十员骑兵远远的跟在后面,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但有些武功高强的将士也察觉到了四周的异样,纷纷拍马靠近。
杨千钟情知劝阻不住,不由废然长叹,勒住马头往回奔,纵声道:“大人有令,全部跟我走。”
众骑全都一头雾水,齐齐望向张崇义的背影,有些人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不远处的密林。
张崇义身形巍然不动如山,右手举至齐肩,往后轻轻一摆。
这是退兵的手势,众骑兵虽然都知道情形不对,但是主将有令,军令如山,谁也不敢违抗,于是拨转马头,跟随杨千钟沿着原路奔驰而去,铁蹄如雷轰鸣,卷起一阵阵飞扬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