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洛并未将这些痕迹抹去。
而是掏出一瓶药粉,转身快速向前退进,药粉撒向两边草木。
药粉撒完之后,她继续向前退进一段距离。
再继续向前退进时,她就把所有痕迹都抹去了。
抹去很长一段距离的痕迹后,她跃上树木,回到开始抹去痕迹的位置,往另一个方向快速前进,刻意踩出一些有人走过的痕迹出来。
她速度很快,没一会就踩出很长一段痕迹,足以将追来的人都带偏方向后,才再次上了树木,往正确的方向寻去。
很快她又寻到了沈魅踩过的痕迹。
顺着那痕迹找寻了约摸一刻钟,那痕迹却又消失不见了。
但锦洛知道,应该就在附近了。
随手摘了片树叶放到嘴边吹,曲子很低,只有周围百步之内能听到。
山洞里,锦小录已经疼得冷汗如瀑布般,一排一排地从脑门渗出来往下倒。
浑身骨头像是不断被人捏碎、重组,再捏碎、再重组。
血液周身乱窜、叫嚣。
他小小的身子卷缩成一团,呼吸很重很重,因为五脏六腑疼得仿佛都要揪在一起,根本呼吸不过来,他只能拼命汲取着空气。
“小录!”沈魅紧紧将他抱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她好像听到了外面有曲子低声缭绕。
先是警惕,紧接着她就面上大喜,“小录,是你娘亲来了!”
她猛地就要站起来抱着锦小录奔出去,但身子软绵绵的,屁股连离开地面都没能做到,只得低声喊,“小锦儿,我们在这。”
沈魅声音很小,但不妨碍锦洛立即听到了。
身子一闪就落到了山洞外,伸手将杂草拨开……
一缕光线照进山洞里,恰恰打在沈魅和锦小录身上。
锦小录知道娘亲来了,努力扭头往外看。
这一扭,小脸就扭进了光线里,惨白惨白的,无半点血色。
锦洛心脏猛地一疼,赶紧闪身进去,不忘随手将洞口杂草拨回原来的模样。
她几步奔到沈魅和锦小录面前,先是快速掏出几个小瓶子,捡了其中两瓶,各倒出一粒药丸,喂进沈魅嘴里。
沈魅一句话都没说,含进嘴里就吞了下去。
锦洛捡了另一个瓶子,倒出两粒药丸喂给锦小录。
锦小录牙关打颤,很艰难才将药吞了下去。
锦洛将药瓶都收了起来,抱过锦小录平放在山洞地面,掏出银针,快而不乱地朝锦小录身体各处下针。
山洞光线虽暗,但她视力极好,丝毫不出错。
待银针扎满各处所需下针的穴位,锦小录疼痛才渐渐减轻下来。
身体也慢慢趋于平缓,没再剧烈颤抖。
最后,锦洛抽出三根更长的银针,抬起锦小录上半身,直接将三根银针打入他后脑勺。
那么长的银针灸入穴位时,锦小录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显然刚刚疼痛才稍减一些,他才得以缓一口气,就又被打入这么长的银针,疼!
沈魅看得心疼死了。
更是好恨自己把小录连累成这样,忍不住低喊道:“小锦儿,你轻点。”
锦洛何尝不心疼。
但她再心疼也不能手软,而是又快又狠,将三根银针整根没入地打入锦小录后脑后,锦小录疼得整张小脸拧在一起。
不过很快,疼痛就彻底消失了。
疼痛彻底消失,娘亲又来了,心一放,锦小录就再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小录!”沈魅急喊,“小锦儿,小录他不会有事吧?”
锦洛看着儿子紧闭着眼睛,脸色比刚刚还要惨白得吓人,赶紧又倒出一颗药给他服下。
“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锦洛说得平缓笃定。
但其实,她是在安沈魅的心的同时,安慰着自己。
儿子的病,已经到了非治不可的阶段了。
否则她也不会带着儿子来京都寻他爹。
此时病发,还病发得如此严重,她也无法预料后果会怎样了。
但现下还暂时顾不得去想那么多,锦洛拿出伤药和干净布条,转身对着沈魅,“伤在哪,快脱衣服,我给你处理!”
沈魅也没废话,快速脱下衣服。
她两只手臂和腰各被砍了一刀。
手臂还好,应该是躲避及时,伤得不深。
但腰间的伤很长很深,流的血都把半边衣裳给染红了。
伤成这样,又中了药,还能熬着带一孩子跑到城外山里来,可见意志力和耐力有多好,且她还杀了几十个黑衣人。
锦洛什么都没说,快速给她处理伤口,上药,包扎。
最后把锦小录又抱给了她,避开她身上的伤,放在她腿上。
“太子的人在外面搜山,虽然我已经做了些手脚,但迟早是会搜到这里来的。你现在内力还没恢复,又受了伤,我无法带你们两人一起避开太子的人离开。所以你跟小录在这里,我去引开太子的人,只要你内力恢复,就马上带着小录回去,不用等我。”
说完毫不含糊,站起来就走。
“小锦儿!”沈魅忍不住叫她。
锦洛回头。
“你要小心。”沈魅叮嘱。
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带小录回去的。”
锦洛笑笑,闪身就出了山洞。
然后,突然捡起一块石头,往某棵树上掷去。
“啪”的一声,有人躲避不及,被石头击中后,从树上掉了下来。
直到快摔至地面,才堪堪稳住身体,在树下站好,身子还晃了两晃。
锦洛斜视那人,“你们倒是比太子的人有本事,这么快就寻到这儿来!”
那人忙道:“我们是国师府的人!”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站着跟我说话。”
“姑娘别误会,主子派我等跟着姑娘,是姑娘若受伤,我等可以出手相助。”
“我不必你们相助,把你们的人都暗中召来,替我守着这里,等里面的人要离开,帮我护他们离开。”
锦洛说完就要走,想了想回头对影卫道:“我会很感激你们和你们主子!”
“姑娘客气……”了
影卫话还没说完,就见锦洛已经不见人影了。
随后他吹了记口哨,暗处便有人朝这边涌动,分布在四周守着。
太子的人在锦洛撒下药粉不久后,有队士兵找到了沈魅走过的痕迹。
当即寻着痕迹就快速往前搜去,只不过一大队人循着痕迹还往前搜不到几百米,前头的人就突然口吐鲜血,一头往地上栽下去。
后面的人吓了一跳,往前查探,发现同伴已经一动不动。
后面的人惊慌后退,但退不到一半,陆陆续续倒下,皆无法再动弹。
另有一队人搜寻到了锦洛故意踩踏出来的痕迹,顺着痕迹往前搜寻。
直到痕迹消失,那队人马认为人肯定躲藏在附近,便在附近搜寻。
再有其他几队,在更远的地方搜。
后来他们看到人影一闪,有疑似女子的身影一掠而过,士兵便往人影追。
人影在几队人马间来回穿梭,最后将几队人马全都引着往一个方向追去。
士兵首领还派人出山禀报太子,说发现了可疑女子。
太子便也带着一队人,骑马入山,往人影逃跑的方向追去。
最终,他们是将人追堵到了。
但也被那人影带着在山里来回遛了一两个时辰了。
锦洛是遛人遛得有些累了,干脆坐在一棵树杈上,等着太子众人追来。
太子骑马带着几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从三面围抄追来,本以为这次定然能将那妖女擒住,没成想立马一瞧,那树上坐着的人,竟然是锦洛。
太子瞬间脸色刷地一变。
锦洛背靠着树干,双手环胸漫不经心问:“太子是在追我吗?”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太子当即暴怒,“恶女,你故意把孤众人引到此处,居然还拿这话来问孤,那妖女在何处,快说!”
锦洛下巴往他身后指了指,特无辜道:“人在那边,你们不去抓,非要追着我往这边跑,我能怎么办?”
太子气得脸都黑了,立即命人带领一半人马往回去抓人。
见一半的人马走了,锦洛也不急。
这个时候,沈魅内力早就恢复,带着锦小录离开了。
哪还会留在原地等这些人回去抓。
她从树杈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太子,“轮到我跟你算账了!”
太子冷笑,“你耍了孤这么久,害孤抓不到那妖女,是孤要跟你算账,而非你!”
话落,立即命令弓箭手,“放箭!”
然而,弓箭手还来不及拉动弓弦,锦洛先是一把药粉猛地扬去。
药粉随风,顷刻飘到对面,啪啪啪啪……弓箭手倒了一地。
紧接着,弓箭手后方的士兵也一个个倒下。
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太子身边的人就全军覆灭都躺在了地上。
唯有太子功力比较好,仍撑着,摇摇欲坠地坐在马背上。
他看着风向,又看着倒了一地的人,猛然反应过来,“你遛了我们几圈,最终选在这里停下来等我们,不但给那妖女争取逃走的机会,还把我们都集在一起,又在风尾,方便你一把毒药就能随风飘来把我们都毒倒!”
“太子倒是不全傻,可惜反应太慢了。”
太子的人太多,不集在一起,药粉根本不够用。
见锦洛从树上下来,朝自己一步步靠近,而自己的人都躺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太子当机立断,打马就往林子草木稀疏的方向跑。
锦洛见他跑,嗤的一声冷笑。
她也不急,在太子跑出一段距离,以为她追不上他,大大松了口气时,她骤然提气纵身,落在了太子背后的马背上。
太子猛然觉得后方马背上一沉,一个回头,就对上了锦洛放大的脸,吓得半死,刚刚才松下那口气,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都没想,手肘立即往后撞,“恶女,滚下去!”
但那手肘还没撞到锦洛,锦洛一把银针先扎在了他肩膀上。
太子惨叫一声,整只手臂都僵了,五指撑开,缰绳从他手中脱落。
太子另只手立即抓向肩膀,要将肩膀上的银针拔掉。
但此时,锦洛另一把银针,朝后猛地扎在马屁股上。
马嘶鸣一声,发癫一般朝前狂奔而去。
太子哪还顾得上拔掉肩膀上的银针,赶紧胡乱地抓着马缰绳。
可马缰绳被锦洛的脚一勾,就被锦洛拿了去。
太子胡乱抓不到缰绳,人就要在马背上被颠落,赶紧胡乱扯着马鬃毛。
他急得大吼:“恶女,快让马停下!你想死,孤不陪你!”
太子吼完,眼神慌乱中往后斜视,却发现锦洛坐在他后面马背上,身体并不挨着他,手里抓着缰绳,无论马怎么颠,她都坐得稳稳的。
所以,根本不是她想死,是她想让他死!
太子气极,也慌极,“恶女!”
后面要继续威胁的话还没出口,锦洛拔出马屁股银针,又一把扎了进去。
马更加狂奔起来,锦洛道:“叫声爷爷,我就让马停下来。”
迎面而来的树枝,“啪啪啪”抽在太子脸上,太子根本来不及躲,赶紧伏下,死死趴在马背上,怒吼:“放肆,孤是太子,你竟敢让孤叫你爷爷!”
“不叫爷爷,那就下去叫你祖宗吧。”锦洛语气极淡说完,缰绳一拉,狂奔的马偏了一下身子,太子被甩得斜挂在了马肚子上。
这要是掉下去,不摔死,也得被马踩死。
“拉孤上去!快拉孤上去!!”太子急吼,就要挂不住身体了。
锦洛擒住他后背衣裳。
但不往上提。
太子知她何意,忍了又忍,内心挣扎了又挣扎,终是觉得性命比尊严比骨气重要,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磨着牙,道:“爷爷。”
“听不清。”
“爷爷!”
锦洛冷嗤,一把将他提了上去。
太子回归马背上,劫后余生般,大大喘了口气。
然他那口气还没喘完,锦洛猛地拉住缰绳,狂奔的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太子直接被掀下了马背,往满是乱石的斜坡翻滚而下。
待马立好,锦洛坐在马背上,望着下方还没滚到底的太子,满眼冷光,“你让我儿子病情发作疼痛难忍,还伤了沈魅,这就是你应得的。”
锦洛说完,翻身下马,拔下马屁股上的银针,抚了抚马身,道歉道:“扎了你那么多针,实在对不起,好在能间接给你疏通经络,不算全无益处。”
话落,骤见有蒙住口鼻,着鳞片铠甲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朝她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