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用那种格外陌生的眼神看着女人,她在女人一连串的怒骂之中,忽然冷静得开了口。
“可是以前的妈妈也不是这样的,她会替染染疼,她会觉得染染受了委屈,她告诉染染,一定要跑出去!走出大山,走出这里!”
女人的声音忽然卡在了喉咙里,眼泪氤氲,她发出了一声短促得自嘲的笑。
她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苏染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脸颊,用格外吧悲哀的语气说:“当时是妈妈太年轻了,总是不认命,可现在妈妈认命了。宝贝,你也认命吧,是妈妈错了。”
一句又一句的重复着。
“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该告诉你这些的,有什么用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得落下来,砸在苏染的手背上。
烫得苏染忍不住得缩了一下手。
女人平和得看着苏染,再次低声哀求:“染染,没得选了,我们没得选了啊。如果你没被……没被……的话,妈妈还能替你精挑细选,帮你找找好人家。可现在,除了这个富得流油的老男人,和穷小子小军,你没得选了啊。”
苏染总觉得这番话像是在暗示什么,她微蹙着眉头,用格外天真的语气小心翼翼得问:“妈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信我的话,是不是?你信的,对不对?”
她忽然变得比女人更加的激动,直接蹲坐下来,紧紧得握住了女人的手,急迫且渴望得到认同。
“妈妈,你相信的对不对!我没有骗人,不是小军的,不是他的!他对我很好,对我很好的!不是的,这一切都不是小军造成的!”
女人的肩膀颤抖得更加的厉害了,每呼吸一下,都觉得疼。
她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诡异又难看的笑容,抬起温热的大掌来,替苏染整理着她的碎发,歪着头,声音几乎都散在了风里。
“过去了,都过去了,染染,都过去了。”
“没过去,就是那个老男人欺负了我,妈妈!你信我的!”苏染几乎因为怒吼失了声。
女人的手落了下来,无力得垂在地面上:“可是染染啊,弄明白了,然后呢?有什么用?有用吗?”
苏染愣在了当场,她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说怕以后两个弟弟变了,但你有没有想过,等你真的和小军结了婚,有了孩子,小军也会变呢?平贱夫妻百事哀,你以为他现在对你好,不计较那些,就真的能过去吗?”
女人忽然激动得握住了苏染的手,一字一顿得说。
“妈妈怕啊,妈妈怕有一天,这些事情,都会成为小军伤害你的刀子!你不能说的,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我的傻孩子,你告诉了他们,就相当于是有了把柄在他们的手上,让他们随意可以对付你了。”
苏染又开始茫然了起来。
女人紧紧得抱着苏染,低声又无力得说:“没办法啊,谁让咱们都是女人,没办法啊。女人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啊。”
苏染摇着头,她推开了女人,站了起来,几乎因为站立不稳,差点就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她震惊得看着女人:“不……不会的,姐姐说了,会帮我的。一定会的,我不要!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那个老男人会打我的!”
“但是他有钱,他活不了多久了!”女人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苏染的手,“只要他死了,你就能熬出头了。”
“他怎么可能会死,他现在才五十出头,身体还很强壮,就算活到六十岁就会暴病身亡,那他也得十年之后才会死。在他身边,我撑不了那么久的!妈妈,我会比他先死的。”
“不会的,只要你相信,你就一定能熬过他,你那么年轻。可如果你和小军在一起了,那就是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这番言论,实在是太惊世骇俗。
不管是二牛还是陆九霄,都显然惊呆了。
余顾晚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这个女人是精明还是愚蠢。
说她愚蠢吧,她至少知道让苏染熬一熬,老男人好,老男人死的早,老男人有低保。
可她根本想不到,这世上的变化是很多的,尤其是人性。
如果这个老头不舍得放苏染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这个世界上呢?非要逼死她呢?
这样的赌注实在是太大了。
不管是谁都赌不起。
余顾晚深吸了一口气,对陆九霄和二牛摆了摆手,两人就上前分开了女人和苏染。
苏染茫然得站在原地,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孩,在后世也只是正在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青少女,一天之内却接受了这么多的消息,根本还没有完全消化。
“给她找个房间,让她先冷静一下。”余顾晚看得出来苏染是不放心女人的,就干脆把人放在眼皮子地下。
她又对二牛说:“去和外面的人说一声,就是两人哭晕了,在我这里休息一下,不收他们的钱,让他们先走,明天来领人。”
二牛点了点头,不过转身走的时候,又有点迟疑:“可是师傅,如果那个赖皮不肯走呢?”
“不肯走就直接放狗!”余顾晚冷笑一声,“我就不信放狗他也不走?”
二牛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来,声音清亮:“好嘞!”
陆九霄和余顾晚则把母女二人分开了,把女人放在了苏染的隔壁房间里,女人对余顾晚的敌意很大,死活要挣扎。
“你放开我!你就是想要囚禁我们,我们要走了!要走了!”
陆九霄有些烦躁得皱着眉头,看着余顾晚,用眼神询问她该怎么办。
余顾晚摆了摆手,让陆九霄先出去,她顺便关上了门,看着女人闹,女人闹累了,就开始坐在地上哭。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这么苦啊!”
她哭的很凄惨。
余顾晚就一直静静得看着,直到她哭累了,才提过去一张手帕,轻声说:“苏染就在你的隔壁,这段时间她在我这里被养的很好。”
女人呆呆愣愣的结果手帕了,忽然就能够平和的开口了:“看得出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