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江宁吃了午饭之后,又被王春霞照看着睡了一个午觉。
王春霞带了一些毛线,坐在江宁身边织毛衣。
她手粗,不怎么会这么精细的活,一不心就会弄的歪七扭澳。
可是眼瞅着就冷了。
而且发生在军营的事情,大院里的嫂子们并不是不知道。
她们心里全都清楚,家里的男人随时可能因为一道命令,就立刻奔赴前线。
就连最近缝纫班里,事情都变得更多了。
要做的全都是士兵的冬装棉衣。
这好像是一种无声的预示。
所以嫂子们都希望,在冬下雪之前,能给自己男人织一件毛衣。
这样哪怕之后真的出发去打仗了,也能穿着暖暖的,不会被冻到。
王春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哪怕她不怎么会,却还是努力织毛衣。
一针一线,都是沉甸甸的心意。
希望家里的男人,在炮火连的战场,也都能平平安安的。
江宁睡了一个午觉醒来。
她刚睁开眼睛,却发现王春霞停下了织毛衣的动作,而是用一种略微复杂的神情看着她。
“春霞姐,怎么了?是又忘记针法了吗?还是有什么地方织错了?拿给我看看。”
江宁撑着手,慢悠悠的坐起身。
又睡了一觉,她的精神变得好多了。
先前恍惚的悲伤,都被她很好的藏起来了。
但是王春霞摇了摇头。
并不是织毛衣的事情。
而是……
“宁妹子,刚才老村长带了个人过来,那个人想见你,你要见吗?”
“谁啊?”
江宁疑惑地抬眼。
江心柔都死了,还有什么人要见她 ?
王春霞神色纠结,嘴唇好几次张合,才出了那饶身份。
“是那个女孩的父母。”
也就是在悬崖边上,被江心柔欺骗的那个可怜孩子。
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危险的意外,江宁的身份,秦九烈的身份……
这些事情早就在村子里传遍了。
哪怕是聋子,不定也都知道了。
王春霞担心的道。
“宁妹子,我看还是别见了。看到那个女孩,不定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你现在又没完全恢复,还是应该静养。我等下出去,替你回绝了算了。”
王春霞的话,完全是为江宁考虑的。
但是江宁的心里……
却还有着另一份思虑。
她轻声道,“还是见一见吧,春霞姐,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如此一来。
江宁在半个时之后,见到了那个女孩,以及她的父母。
女孩的父母是一对质朴的农民夫妇。
夫妇两人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全是紧张忐忑,又是诚惶诚恐的神情。
自从知道他们家的孩子,害得军营的团长爱人差一点流产之后,夫妻两人一整晚都没睡觉。
那叫一个慌张害怕。
这夫妻两人,甚至都不会普通话。
在进门见到了躺在床上的江宁之后,就噗通一声跪下了,朝着江宁就要磕头。
可把江宁吓了一跳。
“春霞姐,快拦住他们。”
“……哦,好。”
王春霞飞快的阻拦。
但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女孩的父母,还是对着江宁咚咚吣磕了好几个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现在是新社会,不兴这一套,还不快起来!你们这么做,是想给我们宁妹子闹什么不好的名声吗?”
王春霞差点拦不住。
她急匆匆的劝阻,并看向了老村长。
老村长这才朝着女孩的父母了一些话,终于算是阻止了荒唐的一幕。
老村长看着江宁,紧张的搓了搓手。
“江同志,他们也是被吓坏了。你可是秦团长的爱人,又是在我们村子里出事的,我们这个村子,实在是……实在是……”
老村长连连摇头叹息。
紧接着。
老村长拿出了一个口袋。
“江同志,这是他们夫妻准备的。”
那个口袋里,大概是两斤大米。
哪怕是大米,却也是有些发黄的糙米,陈旧的色泽,大概是在家里藏了一年了,还舍不得吃。
但是这一回,他们家里的孩子闯了这么大一个祸。
差点害死了人。
这两斤大米,已经是这个贫穷家庭里,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老村长解释道。
“江同志,这些东西,你可能看不上,可是他们家里穷,真的就只有这些了。他们……如果你不满意,可以把孩子送给你!从今以后,这个孩子就是你的,无论你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江宁原先还以为老村长和女孩的父母,只是来道歉的。
但是这一番话听下来。
江宁听得眉心紧蹙。
她沉下了脸,语气低沉的质问道。
“村长,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你当现在还是旧时代,还要丫头当牛做马,为奴为婢的吗?这是你一个身为村长的人,应该出来的话吗?”
老村长慌了一下。
立马摇头解释道。
“江同志,不是不是!我们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这种事情,现在可都是违法的!这不是……实在没办法!”
气氛紧张之下。
老村长擦了一把额头上冷汗。
一旁女孩的父母也是紧张害怕,差点腿软的再一次跪下。
江宁却在这个时候反问道。
“我有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吗?”
老村长一愣,“江同志,你的意思是……你不追究了?”
江宁没直接回答。
她的目光,从其他人身上移开,落在了一只瑟缩在父母身后的女孩身上。
“我只是想见一见她。”
江宁想见一见这个女孩。
自从她意识到童童不见了之后,这个女孩就有了不同的意义。
她是为了救这个女孩,才发生意外的。
童童是为了救她还有她肚子的孩子,才消失不见的。
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是童童,救了这个女孩。
江宁神色复杂,淡淡的目光,仔仔细细的注视着女孩的脸庞。
她……算是童童的生命延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