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嚟——”

    高大的城墙之上，一只凶猛的飞禽扑棱着翅膀从一个人伸出的手臂上飞走了。看着那只从小养大的飞禽神采飞扬的模样，谢大将军忍不住笑了笑。不仅仅是因为看到自己的爱宠发自内心的高兴，更是因为他的计划得到了圆满的实行。

    世人都害怕天降流火，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可谢大将军却认为这场出乎意料的天降流火反而让他的计划得以实施。草原上有许多的大部落，虽然在很多年之前他们曾经统一过，有草原汗王统治。

    可后来在大黎开国太祖的攻打下分崩离析，变成了几个大部落，大部落的首领被称为大汗，现在还没有能把整个草原统一起来的汗王出世。如果能趁着这个时候把他们逐个击破，那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他即便有这个心，后方的粮草跟不上，根本做不到。但是能借着天降流火这事儿将其中的摩诃部落击毁，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只不过现在距离大乱还差一步之遥，只希望那些潜进去的探子能够将这滩浑水搅得更浑浊一些。只有草原各个部落忙于互相攻击，大黎朝才能有喘息之机。

    他私底下希望这个时间能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

    此刻春风拂过，谢大将军颊边掉落几缕染上了霜色的白发。谢大将军当然看到了，只不过他这个时候也无暇顾及，然而心里终究还是忍不住叹惋。

    他如今也已经是奔50的人了，只是可惜自己的两个儿子不是将才，而且即便在家中勤学苦练，武艺也不算上乘，只能说比普通人强了一点罢了。虽然平日里谢大将军嘴上不说，但心里终究还是觉得遗憾的。未能在自己有生之年调教处可以接手北漠军的人，未来就是一个大的变故呀！如今这个时代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如今也只能过一日是一日了。

    此刻身后传来响动，是他的副将韩林。

    韩林愁眉苦脸的走了上来，看着站在城墙上远望草原的谢大将军，对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多了一些踌躇。不过现在将军早就已经听到他犹犹豫豫的脚步声，这会儿干脆利落的开口，甚至没有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这么犹豫，难道又是粮草出了问题？这次皇帝陛下给咱们派来够吃多长时间的粮草？半年？三个月？……”

    当这两个答案都被一一否定之后，谢大将军也忍不住了，他转过身看着韩林，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像被点燃的两颗铜球一样，这会儿闪着摄人心魂的怒火。虽然韩林知道这份怒火不是针对自己的，但也忍不住胆战心惊。可他想想刚刚查验的那些粮草，自己心中也忍不住愤懑不已，甚至带着些许悲愤的喊出。

    “连两个月都不够，而且末将刚刚去查了，那些都是陈粮。有些甚至都发霉了，根本不能吃，吃了会拉坏肚子！战士们在前方浴血沙场，拼命杀敌，后方就送来这样的粮草，难道我们不是人吗？我们不需要吃东西吗？不吃饱了肚子怎么有力气上阵杀敌？！将军，将军啊！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们就……”

    “韩林！”

    谢大将军及时制止了韩林几乎要脱口脱口而出的话。事实上，但凡在鞍山关镇守杀敌的士兵，对远在千万里之遥那位坐在高高在上龙椅上的皇帝并没有什么敬畏之情，如果本来还有的话，那么那份敬畏之情就在近些年里对他们的搓脱中消磨殆尽了。

    哪有让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却不让人吃饱肚子的？难道他们是神仙不成？喝口风就能吃饱了？

    如果真能这样也就算了，可偏偏他们是肉体凡胎的人。他们确实希望保家卫国，能够更好的保护好身后那些亲人们，可如果连肚子都吃不饱，他们该怎么上阵杀敌？！

    那些草原蛮人们从小吃肉喝奶长大，他们的体魄本来就比大黎士兵强悍。如果再吃不饱，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这会儿即便谢大将军及时制止了韩林没有说出口的话，但韩林心中早就已经这样想了，像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皇帝！还效忠他做什么？不如反了出去！也得个自在！

    “大将军，我知道您忠君爱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可是你看看这个冬季咱们死了多少兄弟！他们不是因为保家卫国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寒冷里！你也知道朝廷发下来的那些冬衣，那是人能穿的吗？里面只装了薄薄的一层棉！说句老实话，还没有当兵那年老娘给我缝的那件棉衣厚呢！那件棉衣我穿了快20年！里面的棉花都结块儿了！就那还比朝廷发下来的棉衣厚实！可想而知他们发下来的那些冬衣根本就不能御寒呀！他们在千万里之遥的帝都过的逍遥自在，纸醉金迷。谁能知道在咱们这里天气有多么寒冷？！”

    说着说着韩林忍不住哭了，这么高的汉子，此刻哭的像个没断奶的娃娃一样，痛哭流涕。

    “您都不知道我手底下那个才16岁的小兵，出去巡逻的时候还开玩笑说他长得像个小姑娘一样。还说等开了春就让他去暖和点儿的地方。那孩子读过几年书识文断字的，就算只去做个账房，也比跟着咱们在这儿挨饿受冻的好。没想到那小子根本不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想着我手底下照顾个小孩子还是能做到的，谁能想到那次巡逻出去遇到暴风雪，那一小队的人都冻死了！我找到那小子的时候，那小子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他把自己的衣服敞开，想救带他的那个受伤的老兵。没成想到最后一个也没活下来，那孩子才16岁呀，如果他能有件暖和的衣服，本来不至于此！”

    “可我们哪里来暖和的衣服？从您开始，咱们大大小小的将领把自己的俸禄全都投到军队里去了。可就咱们这些人的俸禄加起来听个响都不行！”

    “当兵拿饷天经地义，可是咱们的兵饷已经多少年没有发下来了？！”

    “大将军！咱们苦啊……”

    说到最后，韩林已然泣不成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