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没门!”容容发狠似的咬着嘴唇,“我就要让你看,眼睛都不能眨一下地看,刻进你脑子里,钻进你心眼里,烙进你魂魄里,让你这辈子都忘不了!”
叶玦周身滚烫,感觉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从天灵盖喷发出去。他的魂魄在嘶吼,心神在发狂,指尖深深嵌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淌了下来。
孟离在八谷的身下呻吟娇喘,眼神朦胧,似笼着薄薄的雾气。她在八谷的肩上轻轻咬上一口,目光却挑衅似的瞥到叶玦脸上,淡紫色的瞳仁魅惑又妖娆。
淡紫色?
叶玦猛然觉醒。
这不是阿离!
他迅速恢复了往常的脸色,静静地望着战事胶着的两个人。眼中波澜不惊,仿佛面前只是两只在打架的动物。
容容发现了叶玦的变化,玩味地笑着:“叶仙君,怎么?心死了?“
叶玦淡淡道:“这不是我的徒弟。”
“哪里不是?”
容容看着从容,眼里却闪过一丝慌乱。
叶玦轻蔑地笑了笑:“你没有照过镜子么?”
“照镜子?”
容容神色紧张地望着叶玦,然后又看着茅屋里的两个人,看着“孟离”的脸,她的眼睛……
她突然明白过来了。
“哈哈哈哈!”她大笑着一挥手,身边的茅屋、酒楼陡然消失,“叶仙君果然眼力超群,这么小的破绽都被你给发现了。”
“好,好啊!”她缓缓地鼓掌,“既然这样,我刚才的条件就全都不作数了。你的徒弟,那些男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要你知道,他们死了,都得算在你的头上!”
说完,容容又朝身后一挥手,又是两幅画面在眼前展开。
只见方才在酒楼里寻欢作乐的男子,此时竟全都挂在一根长梁上。
那些男子浑身赤条条,如同等待分割的整扇猪肉。而他们的下面,则是无数尖刃朝上的刀锋,只要他们落下,就是凌迟处死的下场。
所有的绳子都汇成一股牵在不远处,一根正在燃烧的粗香正缓缓冒着青烟。香身抵在绳子上,眼见着就要烧到了。
另一幅画面中,孟离被钉在一面墙上。
手心和脚背被四根铁钎生生穿过,已凝固的血变成黑色,而未凝固的则顺着墙壁流淌成河。她的对面是目光涣散的八谷,手中正握着一根铁钎,随时准备朝孟离身上刺去。
“阿离!”叶玦失声大喊。
“哟,这么快就绷不住啦?”容容伸出手臂,翩翩长袖在叶玦的脸上一撩,“刚才是谁说,自己对徒弟一点心意都没有的?”
叶玦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你别伤她。”
“呵,现在才想起来求我?晚了!”
容容略一摆手,八谷如得指令,将一根铁钎用力刺进孟离的肩膀。
“啊!!!师尊!师尊救我!!!”
“阿离!阿离!”
叶玦拼命想要睁开曼陀罗毒的束缚,却无奈中毒已深,似乎都融进了血液里,半点奈何不得。
天枢仙君叶少微,横扫千军,无人可挡。昔日妖精叛乱,修真界不知折了多少大将,而当时正值年少的他,却于群鬼乱妖中,杀个七进七出而毫发无伤。
他睥睨四方,不论何种妖精鬼怪全都不放在眼里。面对他,它们只有臣服的份儿,哪里能靠得近分毫。
如今,他却面对这小小的狐妖,不敢出手,不敢妄动,甚至还被趁虚而入下了毒。
而这,还仅仅是第二次。
他想起之前在玉荣庄大墓,那是他第一次失了防备,中了猪妖的毒,出现了幻觉。后来他回想了几次,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那是他逐孟离出师门两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她还和当年一样,嬉皮笑脸,没个正行。只是,她竟不知为何,被尸群追杀,差点丢了性命,也不用自己教她的法术反击。
当时他愤怒,他失望,他恨不得把剑架在孟离的脖子上,逼问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但是,他又有什么理由逼问她?
孟离从小无依无靠,把自己当成世上唯一的亲人。她那么信任他,那么依赖他,而他却因为所谓的规矩、别人的眼光,把她赶出了家门。
终究是他对不起她。
早在那时,他的阵脚已经乱了。
叶玦脸色惨白,冷汗在头顶凝结成珠,心却一点一点,被什么东西渐渐掏空,又渐渐填满。
难道,不知不觉,阿离已成了我的软肋了么。
容容大笑,仿佛十分享受这一幕:“要是早知道欺负她能让你这么难过,我之前又何必浪费那么多口舌?怎么样?我还是刚才的条件,你愿不愿意?”
叶玦的眼角剧烈地抽动着:“你,休想!”
“还嘴硬?”
容容又一摆手,另一边靠着绳子的焚香忽然加快燃烧的进度,最靠边的一根绳子开始冒烟。
“啪”的一声,绳子应声而断,一个男人尖叫着跌进尖刀丛中,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扎成了筛子。
“住手!”
“可以呀,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绝无可能!”
“哼!”容容气得面颊发白,奋力将手一挥,“那我就让你肝肠寸断!”
突然,八谷猛地抬头,双目彻底变成乳白色。他举起一根又一根的铁钎,一根接一根地刺穿孟离的身体。顿时,鲜血喷涌,皮开肉绽。
“啊!!!师尊啊!!!”
叶玦心里的那堵围墙轰然倒塌。
“快住手!住手!”他眼角莹光点点,“我答应你!只要你停手,我什么都答应你!”
容容把手掌一举,八谷立刻停止了动作。
“终于松口啦?”她踮着小脚,跳到叶玦身边,“天枢仙君叶少微,居然在我面前软下来了,真是旷世奇闻啊!”
叶玦感到无比屈辱,只想把容容千刀万剐。可他耳朵里回响着孟离的哭号,那种无力的挫败感直要将他淹没,吞噬殆尽。
他只希望,那个被万箭穿心的不是孟离,而是他自己。
“不过,我又改变主意了呢。”容容忽然笑起来,“你们这些男人,到底都是些肉欲的动物。跟你一夜春宵来换这些人的命,未免也太便宜了。”
“你还要怎样?!”
“唔……”容容用食指尖轻轻敲着下巴,“我修炼得累了,要不,你让这个男徒弟,把女徒弟的灵核剖给我吧?”
“你……”叶玦几乎目眦尽裂,“她不过是个初级的修士,你要她的灵核能有多大的用处?”
容容一愣:“你不知道?”
叶玦也有些迷惑:“知道什么?”
容容忽然笑了:“你竟真的不知道,你身为她的师父,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有意思,真有意思呀!”她弹动纤指,八谷手中的铁钎在孟离胸前徘徊,“你既然不知道,那就算啦。不过,灵核我是要定了,你看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这小子替你动手?”
“你……”
“怕什么啦,叶仙君,”她把下巴搭在叶玦的肩膀上,“剜了灵核,她又死不了,最多就是变成废人。你一样可以把她带回家,娶她做老婆呀。”
“噗”的一声,八谷手里的铁钎揳进半个尖头。孟离痛得大张着口,却因为刚才喊得太凶,如今已经失声,再发不出声响了。
“你别碰她……别碰她……”
叶玦感觉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干了。
“你要灵核……”他的声音也变得喑哑,“就把我的拿去吧……”
“哎呀,好伟大,好感人哦!”容容装模作样地鼓鼓掌,“天枢仙君要把自己的灵核献给我,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呀!”
她伸手抖了抖长袖,一把尖利的匕首掉在地上。紧接着,一股奇怪的气味飘散出来,叶玦瞬间感到周身一松。
“挖吧,你自己动手。”
叶玦捡起匕首,尖刃泛着蓝光,像是涂了某种药。
他顿在那里,手因怒极而颤抖,目中闪过一丝残忍。
“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容容挑衅地望着叶玦,“我知道你天枢仙君法力无边,在你心里,怕是我早已经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不过……”
她勾动手指,八谷手中的长枪在孟离胸前搅动。孟离猛地睁开眼睛,眼角流出鲜血,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嘶”声。
“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就别想救你的宝贝徒弟了!”
容容大笑,笑得放荡而阴毒。
“你杀了我,我杀了她。所以,她要是死了,就是死在你手上!”
叶玦抬头去看孟离苍白如纸的脸,看她原本墨黑的衣袍被鲜血染成绛紫,看她周身战栗,如同萧瑟秋风中摇摇欲坠的落叶。
他目光一沉,抬手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