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愁者不只洪秀全,广东城内,一众官员已如热锅之蚁。
广东巡抚柏贵道:六千英法联军,正溯珠江而上,不日即抵广州。或战或和,必即速定。
两广总督叶名琛道:吾皇屡谕,和字不议,边衅勿开,模棱两可之举,真愁煞人矣!制台大人,可有良策说夷。
柏贵道:去岁一战,贸易中断,饷糈艰难,民勇多散,兵不敢动,以何御夷?看彼之蒸蒸日上之上海,惜吾之江河日下之广州。
名琛道:吾天朝上国,岂可妄与夷类涉交!
柏贵道:夷入上海,吾皇可责?夷居上海,可有杀戮?依既定之约,或买或卖,逐利而已!
橡港外海,珠江尽头。
英法联军司令、英国公使额尔金道:我大英帝国,并无过甚之求,只北京驻使、广州入城、遍地通商、教士播音而已。清国之官吏,愚昧无知可笑可恨,区区修约一项,乃能延宕三载,小小入城之事,竟阻我十四年之久;与清国之人,再勿理论。
法国公使葛罗道:清人害我教士,毒我公民,如此野蛮之族,惟有弹炮可赐。
额尔金道:十日为限,叶名琛等献城投降。否即兵入广州,捉督降抚,毁城挟民,逼清皇修约。
十日期限到,叶名琛笑曰:此必无事,日暮自走耳。但省河所有之红单船及巡船,可传谕尽收旗帜,敌船入内,不可放炮还击。
英法联军不费吹灰之力,二入广州,生俘两广总督叶名琛。广东巡抚柏贵、广州将军穆克德讷开门笑迎,与英法暂组联军委员会,共理广州事务。
咸丰帝怒斥:叶名琛,辱国殃民,生不如死,无足顾惜。柏贵、穆克德讷等,竟在夷人掌握之中。既不能抽身出城,带兵决战;又不思激励绅团,助威致讨。自取坐困,毫无措施。其畏葸无能,殊出意外。又密谕钦差大臣、新任两广总督黄宗汉:招民团练,缉民攘夷;鏖战一场,相机议和。再令湖南巡抚骆秉章转递上谕一道,敕令粤籍前户部尚书罗惇衍、前太仆寺卿龙元僖、前工科给事中苏廷魁等:传谕各绅民,纠集团练数万人,声讨英、法背约攻城之罪,将该夷逐出省城。倘该夷敢于抗拒,我兵勇即可痛加剿洗。该绅民等如能众志成城,使其受惩,正所以尊国体而顺民情,朕断不责其擅开边衅,慎勿畏葸不前也。
额尔金攻占广州,经停两月,未得修约音讯,遂令巴夏礼驻守广州,自率舰队北上,半月时间,抵达上海,额尔金与法美俄三国公使,照会两江总督何桂清:修约罢战。
何桂清不敢接洽,火急上奏。
咸丰帝谕:此次夷人称兵犯顺,占据广东省城,现又来沪投递照会,并言欲赴天津,显系虚声恫吓,欲以肆其无厌之求。上海本非筹办夷务之地,中国自有专办夷务之人。英法美三使应回广东,听候黄宗汉秉公查办。俄使则仍赴黑龙江等处会办。
何桂清速将圣意知会额尔金等。
额尔金道:清国钦差黄宗汉,我等皆不熟稔;倘若叶名琛第二,空耗不起。
俄国公使普提雅廷道:额尔金先生,俄国愿居中调停,探寻折中之法。
美国公使列威廉道:我美利坚合众国实不愿战火纷起,生灵荼毒。愿与普提雅廷先生先行入京,面陈清皇。
额尔金道:我与葛罗先生,随二位先行,联合舰队随后,为我等坚强之后盾。
英法俄美四公使抵津,船刚靠岸,俄公使普提雅廷即令人飞驰北上,禀报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北京战事即起,此刻攻占黑龙江,绝好之时机。
咸丰帝谕令直隶总督谭廷襄:羁縻美夷,示好俄夷,劝诱法夷,严斥英夷;以夷制夷,分而化之。
谭廷襄谓四公使道:广州钦差大臣黄宗汉大人,专办修约事务,吾皇亦已明示。四位南下广州,或可一蹴而就。
列威廉道:美英法俄德意诸国,皆施行自由之贸易,各国互通有无,互利互益。各国亦互设公使,融通关系,促进往来。烦请转告清皇,世界大势,不可逆也。
普提雅廷道:联合舰队,不日即至,届时无须口舌之争。吾皇新近登基,兴致勃发,欲重勘俄中之疆域,烦请清皇首肯。
谭廷襄勃然大怒,厉斥普提雅廷:中俄之疆,尼布楚之约,早已界定。勿与此饶舌!十载之前,万国之约,业已界定五口通商事宜。此再饶舌,无益来往。
额尔金道:谭先生火气冲天,无雅人之量,换员再谈。
谭廷襄奏曰:英法阳示其恶,美俄阴济其奸,强弱不同,其为贪得无厌,则均归一辙;俄使尤为狡狯,欲借英法以便其私,其所云愿为帮助说合,断不可靠。
咸丰帝不以为然,道:大沽炮坚,兵悍民强;夷人万里来袭,补给困难,天津固不难制胜。
额尔金久候无音,遂令英法联军突袭大沽口,清军不支,炮台陷落。英法联军溯河而上,进抵天津。
咸丰帝惶惶不可终日。
理藩院尚书肃顺道:可遣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侍郎耆英赶赴天津议和。
镶红旗蒙古都统奕忻单衔具奏:耆英从前办理夷务,非委曲顺从,即含糊答应,畏夷如虎,视民如草,以致酿成巨患,流毒至今。其人畏葸于前,未必能振作于后。是在皇上乾纲独断,凡必不可允之条,即百计要求,亦不能因耆英代为乞怜,而稍涉迁就。应请严敕该员,务须正名问罪,而后俯顺夷情,不可蹈从前覆辙。倘一味示弱,或致敷衍了局,则惟耆英是问。另,与夷协商,切勿一味示弱;英法夷军如若登陆,即令兵勇合击。
咸丰帝再谕耆英:务必尊国体而戢戒心,若将万不可行之事代为乞恩,耆臣具有天良,当不致为他人所逆料。朕委以重任,冀其仰体朕心也,懔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