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3月15日,陈玉成前军杀至浦口,四万大军,绵亘相望,由浦口以西,直达江浦之东;李秀成亦令九里山之军,俯冲而下;九洑洲太平军,倾出万军,扼控西南。
张国梁不敌,江浦城外营垒,皆被攻破,副将郑朝栋、游击张战魁、兵丁三千,皆被砍杀。
和春急遣总兵冯子材、张得胜、熊天喜,率兵七千,驰援江浦;又令陈世忠督率水师,上驶西江口助攻。胜保亦遣李昭寿部,回护滁州。
和春飞奏咸丰帝:陈玉成纠集恶党,意在冲破江浦要隘,接应金陵,其势骤不可遏。惟有随堵随剿,力扼要冲,先固大局,然后徐图扫荡。
冯子材等各路援军至,张国梁出城再战,渐挽颓势。
陈玉成谓李秀成道:张妖国梁,亦乃一劲敌。尔我团集两浦,兵力难展。兄守浦口,吾出外而击,调张分兵,相机围杀。
李秀成道:可。吾即于浦口东南,直抵九洑洲,联筑长墙,以通金陵接济。
4月30,陈玉成杀抵六合,内外联手,击伤江北帮办大臣富明阿、总兵张玉良。
张国梁速调总兵冯子材、熊天喜、参将邓联科联手增援。胜保亦派宜昌镇总兵张得胜,率兵四千,迅由汊涧镇迎前扼击;又令李昭寿部,迅往汊涧接应;再遣湖北提督德安,迅由天长,南进六合。
大部清军云集六合,陈玉成不想硬耗,留一部驻守竹镇,自率主力,越过灵岩山,直入仪征境内,扬言攻击天长、仪征、扬州,又扬言由仪征渡江,救援金陵。
富明阿伤重不起,和春猜不透陈意,遂令提督鞠殿华、总兵张玉良、熊天喜、安勇,四人联手,暂行代办江北军务。
张国梁咨禀:鞠殿华暴戾恣睢,每战不利,动辄侮辱将士,不可重用。
和春弗听。
1859年5月10日,陈玉成督率大军,沿小路穿过仪征,突入扬州,四面围攻。
和春惧,饬令张玉良、马德昭驰援。随即再奏:扬州危急,邵伯、高迪以上,处处戒严,地大兵单。惟有暂将六合现存兵勇,步步翻营而退,撤赴扬州。分别布置,总期扼守郡城,以重南北锁钥。
12日,张玉良抵扬。陈玉成留一部阻滞,自率主力,北进天长。
天长告急,胜保急令李昭寿由汊涧驰至天长城外设防,胜保自率主力,进击竹镇,以为策应。
14日,陈玉成率军抵达天长,玉成见德安、李昭寿分驻城外,喜,亲率一部迂回德安营后,一阵乱枪,即将湖北提督德安杀于阵前。玉成乘胜攻击李昭寿大营,昭寿刚至,营未垒就,猝不及防,大败而去。胜保亲自来战,亦败。胜保退驻旧浦,又令李昭寿驻防半塔集,且谓李曰:南路自有和春料理,贼攻旧浦,再占盱眙,北入无人之境;目前之急,唯有力固盱眙前路。
陈玉成留一部固守天长,昼袭夜扰,牵制胜保;玉成自率主力,折返南下,再克汊涧,复围六合。
胜保孤军屹北,惶惶而奏:陈玉成死党六七万,麇集皖境,计自六合以达天长,横轶蔓延,颇难收拾,一经窜突,路路可通。臣进剿者步卒不满五千,骑兵不过八百,东逐西驰,疲于奔命,以之当方张之寇,扼四达之冲,更觉应接不遑。微臣叩请,奏调和春饬下北上,共御陈逆。
咸丰帝接奏,谕令和春:盱眙若破,粤、捻二逆,势必合兵,肆虐江淮。迅拨江北精兵,前往天长,会同胜保,剿诛贼逆。再谕东阁大学士桂良,务必滞留英法美俄诸夷于沪,换交《天津条约》裁定书。
肃顺道:夷人之秉性,必于京师换约,奴才叩请,务必早作打算。
咸丰帝道:礼部尚书瑞麟,速至天津,协助钦差大臣僧格林沁,誓死扞卫大沽海防。
和春接谕,拒不奉调,奏曰:四月二十七日,贼逆主力由天长分股下窜,三路长驱,在东北灵岩山、八埠桥、陈家桥等处屯聚,并分踞仪征之东沟一带;自六合东北,直抵东沟江干,百里连营,屡败不散,图扑红山窑甚急,总欲断我饷道。红山窑距六合二十余里,紧接东沟,旁通瓜埠,系大营饷道咽喉。贼若攻得,六合必破。刻下形式,扬州、仪征稍松,臣即饬令援扬城副将朱承先改赴六合,总兵张玉良亦由仪征驰攻东沟。刻下之势,微臣南营,军尽其力,援北之兵,无可抽调。
陈玉成兴兵六合,正欲再攻,忽接天王进京圣旨。
刘瑲琳道:近来,全军上下,议论纷纷;洪仁轩何其人也,入京半月,即为天朝精忠军师顶天扶朝纲干王,干王复加军师,先前东殿独有也!李昭寿、薛之远接连叛逆,天王亦疑秀成,扣其母、妻,封江断联;李秀成若有逆心,天国损一半矣。
陈玉成道:物极必反,天王此举,或可逼良为娼。
刘瑲琳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刻进京,切勿过路浦口。
陈玉成又道:李秀成若反,何必待此山穷水尽之时,吾等多虑!
1859年6月15日,陈玉成渡江觐见天王洪秀全。
洪秀全道:陈兄弟忠勇冠时,特封英王;朕之天朝,干王以下,英王兄弟可请饬调遣。干王洪兄弟,先前与朕、南王,甚是熟稔;干王兄弟新作《资政新片》,立意新颖;英王兄弟可放眼一观。副章率李秀成,屡屡失察也就罢了,李妖昭寿之妻母,亦被其擅自放归,近期又与李妖往来频繁,成何体统!人心隔肚皮,朕焉能不防!北奸之弟韦俊,一年以来,出力甚少,又屡不听调,其心长草?近日,韦俊、李秀成频频飞鸿传书,甚是密切。
陈玉成道:李昭寿谋逆,微臣亦知;当时军情危急,无暇顾及。薛之元领守两浦,吾曾咨劝。李秀成菩萨心思,与人为善;微臣担保,其无反心。先前,韦俊攻守有方、杀伐果断;最近,心不在焉,似有心思。
洪秀全道:英胞兄弟可于六合、盱眙、定远之间机动,杀妖闲暇,兼观秀成动向。韦俊之军,亦要提防,吾已敕令杨辅清,进兵徽、池二州,好言相劝。同为天国兄弟,何必兵戈相向。
陈玉成道:天王教诲,时刻铭记于心。方才得报,六合城东,吾四十营垒,皆被妖毁,前线告急,微臣须即救援!
干王洪仁轩道:石达开兵逾十万,攻击湘南,牵妖甚众,比之李昭寿、薛之元流,似还得力。
洪秀全道:石达开已离天国,此人死生,无关天朝事情。
洪仁轩道:英王兄弟善摧大敌,名震寰宇,举世罕有匹敌。今日得见,果然果然。两军交战,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吾以为,指南而北,和春妖儿不敢北顾,方可有成。
陈玉成拱手道:启禀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干王千岁言之有方,即请天王调遣李世贤部,渡江南返,于东坝佯进苏南,牵制和春妖儿。
洪秀全道:干王兄弟已乃精忠军师,天国大军由其调遣。自此以后,外事不决问英王,内事不决问干王,两事不决朕来解。
6月19日,玉成返回六合,收拾溃残,遽然撤围,北击盱眙。25日,陈玉成大军进抵四十里桥。
四十里桥乃盱眙东南要隘,此若失,盱城难保。胜保孤注一掷,留三百团练守城,自率六百马步驰援。
陈玉成闻盱眙兵寡,即遣一部迂回攻击,半时即克。
胜保恼羞成怒,急急上疏:今则江南北各军围及东南西三面,而北方独缺,岂网开一面,纵令出而逃死耶?抑以北方城邑非其所属,而以领国为壑耶!不特金陵为然,即六合之围亦复如此。前次粤逆大股窜扰天长,臣以孤军屡乞江南北,分师合剿,而迄久无应。兹奉上谕,以贼焰甚炽,叠谕令和春等,就近于张玉良、熊天喜等所统各军内,派拨数千名,会同臣胜保攻剿。圣意谆谆,垂念甚切。而和春等总以回窜为虞,居然置若罔闻,按兵不动,今已数月,何曾见其一旅之师前来策应?是匪特视臣咨为故事,抑且视圣训若弁髦也!查江南军七万,以之取金陵一隅之地,何难合围。皖则只军二万数千,横亘七百余里,居处处皆贼之地,北攻捻匪,南剿粤逆,兵以分而益单。今官文以楚师分援湖南,未能会剿为词;和春则徒拥重兵,仅困贼于江城,不能以一兵相加遣,而于围贼,则皆缺北面,势将纵令北犯。彼空以大江南北兵力,尚不能合围耶!臣上所述,全皆肺腑之言;胸中块垒,一吐方快。臣即驰赴蒋坝,力加整顿,寻机克服盱眙,遏贼北上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