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楚英肯定是没明白呀,“怎么说?”
无双笑道:“陛下可知道娘娘当年为何带着徐家散尽家财跟随陛下起事?”
楚英立刻想脱口而出一个,还不是因为爱我?!
只是这个年代是羞于谈情爱的,楚英正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词汇。
无双却不等他斟酌了,直接道:“夫妻之情,无双就不置喙了,但倘若娘娘当真是那么一点主见也没有,夫君无论做什么都全力支持的妇人,陛下打天下花了七年,陛下想想,七年之中,陛下有多少次全身而退做富家翁的机会?那些时候,都是什么人劝陛下继续往前走的?”
徐影。
楚英这一路上遇到过太多对手了,平民起家的楚英对上了背后有地方豪族支持的叛军那体量对比简直吓死个人,那些诸侯见了楚英骁勇,开了无比豪横的条件要招降楚家军,还摆事实讲道理地说他们都收拢了多少平民出身的将军,那些将军又是何等生活富足衣食无忧,好多次楚英都动心了,徐影却只有拒绝二字。
说真的,倘若徐影不是一次又一次打消了楚英造反的坚决性,如今天下归谁,尚是难说之事。
“陛下想想。”无双道,“娘娘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劝陛下走到底?”
当时说的好听,什么徐家降了,尚且可以从头干起,最后若是得了天下,封国公封侯都是一片坦途,可你作为楚家军的老板降了,将来得了天下,你的爵位总不能在徐家之下吧,难道还能给你封王?
外姓王有几个好下场的!
还引经据典地给自己站台,最着名的论断就是赤壁之战前,鲁肃劝孙权不能降曹操,降了就完犊子了!
楚英那会儿信了她的邪,可现在想来……当时的楚英拿什么跟割据一方地位崇高的孙权比啊!降了怎么了?
楚英手底下也那么多降将呢!也没把所有军团原本的主人都砍了啊!
“这……”楚英若有所思,“对哦,为什么呢?”
“娘娘自有她的家国情怀。”无双轻声道,“前朝末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娘娘是想做点什么的,而那些曾经想招降陛下的诸侯,其实不过是另一个前朝的雏形罢了,她自然容不得陛下就这么降了。”
当然了,陛下您现在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另一个前朝的雏形,她耗尽心血支持的人最后也成了恶龙什么的,说起来是挺让人心冷的。
……但后面半截儿就掐了不要播了,不利于团结。
而无双的这段话没了“陛下你也是恶龙”的后半句,听起来就是非常高级的“你和那些诸侯不一样”的马屁,拍得楚英那叫一个通体舒泰:“这和先生建议朕带皇后出门有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娘娘不同于凡俗女子,她亦有自己的报复与情怀。”无双道,“陛下带娘娘出一趟宫,才会那么有用。”
出宫之后做什么呢?
不必和楚英哄小老婆似的去游猎,去游园,去快乐地倒挂金钩,带她看看帝都百姓的生活就好。
如果可能的话,再出去看看外头村庄里的百姓的生活,惨点儿的那种。
这样就可以给她说“梦想尚未成功,皇后仍需努力”,进一步就是“你一定要计较这种小情小爱,不能为天下苍生着想吗?”
如此,齐活。
无双是这么分析的,只是这么分析之外,楚英其实还想到了一个无双没提的好处。
——倘若甩开了六宫妃嫔单独带阿影出宫,给足了她六宫之主的尊荣和体面,女人嘛,求的还不就是那点事,哄好了便能万事大吉呀!
干了!
楚英对着他的知心哥哥·无双公子好一阵地千恩万谢,风一样地回了皇宫开始策划起了此次出游。
既然打着的是在六宫妃嫔面前显摆尊荣体面的主意,这次出宫就不可能低调。
当然了,也不能高调到清水洒路,黄土铺街,摆齐帝后全套仪仗去看什么生活得并不太好的平民百姓,楚英选择的是在妃嫔给皇后请安的时间点,让田忠来通报徐影一声,只说陛下想带娘娘出宫,劳娘娘准备一下。
徐影这次终于没有为难田忠,很爽快地应了。
然后便掐着楚英差不多会下朝地时间点去了宣室殿,早有宫人准备了平民百姓才会穿的衣服给二人换了,随后二人便乘了马车,低调出宫。
但再低调,那也是皇帝为了讨好皇后特地邀请她去逛街的荣宠。
后宫妃嫔呢,向来是针头线脑,香料香粉,连用的是银丝炭还是红罗炭都可以上升到宠爱尊荣的生活模式。
楚英此举落在她们眼里,即便之前“皇帝花式道歉·皇后就是不受”的行为已经很让她们在大跌眼镜的同时,多多少少有了些“帝后情深义重”的免疫力了,但是“做寻常夫妻打扮出去逛街”这种刺激,还是让她们多多少少有点破防。
不过那是徐影需要面对的六宫妃嫔的醋意和攻击了,和楚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对于楚英来说,无双出的主意真的质量保证——经历了那么多天徐影对自己的爱答不理,现在徐影愿意赏脸出现在宣室殿,楚英都快感动哭了!
第一步都迈出去了,四舍五入不就是成功了吗!
再之后的陪徐影逛街,看了京城百姓,去了城外庄子,再去了一处还挺灵验的佛寺,帝后二人各自上了一炷香,女子衣裳复杂,拜佛这种活动进行得自然是要慢一些,楚英先一步起来,绅士的在徐影身旁等徐影拜完起身。
而后,就在徐影转身的那一刻,楚英轻轻拉了徐影的手。
徐影颇意外地看了过去。
“朕承认,之前的事……是朕对不住阿影,可阿影能不能为了天下,原谅朕一回呢?”楚英轻声开口,年轻俊秀的帝王那样深情地看着你,让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漫天神佛之前,徐影终于下了这个台阶:“陛下都做到了如此程度,妾身还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