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英侧头看向徐影,眸中杀意盎然:“讲。”
徐影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楚英也不想大晚上的在蓬莱池上吹风,徐影既打算在路上说,他便跟着徐影挪了步子,听着徐影低声道:“首先,此事应是陛下某位妃嫔所为,陛下应无异议吧?”
——倘若不是为了宫斗,谁会白剌剌假传圣旨让贵妃继续跪着呢?
楚英阴着脸点头。
徐影便继续:“那妾身就得接着问陛下了,那某位妃嫔是怎么知道的陛下和贵妃口角呢?还那么笃定陛下生了大气,贵妃绝对理亏,即便被陛下罚跪了都不会争辩,从而假传圣旨之事便不会被人发现?”
楚英“唔”了好半天。
徐影哪等你思考哦,直接给楚英现成的:“在妾身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贵妃在蓬莱池和穆神君见面,完了你刚好看到的人家郎才女貌的样子,刚刚好这一幕被你那位挑事儿的妃嫔,或者是妃嫔的婢女看到了。
甚至都不会是那会儿陪在你身边的杨昭媛在使坏——不是我相信她们世家女之间的友谊,而是你那时把田忠留下了,看着杨昭媛回宫,不让她对外传递消息,她没有作案的时间。
楚英却不同意:“可今日傍晚,朕在书房打了贵妃一掌。”万一是这一幕被看到了还有心利用呢?
“那又如何?”徐影对这个男人可谓了解,“陛下给贵妃解释为什么打她了吗?”
……没有。
他气急了的时候打你就打你了,什么时候给你说过原因啊。
徐影就笑了:“这不就完了?都不知道陛下和贵妃之间因为什么事口角,怎么敢利用此事假传圣旨罚贵妃跪,万一陛下一转头就消气了呢。”
楚英觉得有道理,可还是没有想明白徐影准备怎么查:“那又如何,朕当时光顾着生气了,并没有注意到蓬莱池边都还有谁啊?”
并且蓬莱池还挺大的,隐蔽的什么假山树木也不是没有,那“某位妃嫔”隐藏得好,一样没有线索啊。
“不,陛下。”徐影笃定道,“有人看到那位妃嫔或者那位妃嫔的婢女了的。”
楚英都好笑——你都没有在现场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看到。
此时,凌虚殿已经快到了。
今夜的凌虚殿自然是灯火通明。
——楚英和徐影从露香斋杀回来之后,楚英满怀都是“今晚上朕必然揪出那个假传圣旨的混蛋当着众妃的面处理了!否则皇帝颜面何存”的恼怒,这才下了那个“来迟了军法处置”的命令,这不,妃嫔们还没走呢。
徐影住了脚步,示意楚英低头。
楚英还真把耳朵凑到了徐影耳边。
徐影絮絮给楚英说了好一会儿,楚英的眼睛缓缓地亮了。
“梓潼先行吧。”楚英笑道,“朕随后就到。”
徐影笑了笑:“是。”
凌虚殿后殿,妃嫔们已经是等得都快成望夫石了。
徐影陪着楚英等着萧尚宫找那个小太监找了一晚上,现在的神色不用装都很疲惫,被萧尚宫搀扶着,懒洋洋进了后殿,在妃嫔们齐齐起身恭候中,稳稳地坐在了皇后宝座上。
已经要困得原地睡着的妃嫔们个个心里念佛——
天呐天呐,主事的可算是出来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让大家到这儿苦熬大晚上啊!
徐影也累啊,心里已经为楚英和苏贵妃和穆神君之间的爱恨情仇竟然需要她半夜加班这件事,把几个当事人都骂了个透死。
她平时的作风呢,不等妃嫔们全礼下去就得喊人起来的,但今天的事情毕竟特别,她到底是耐着性子等所有人都矮了下去之后,才淡淡开口:“行了,起来吧。”
诸妃今日结结实实行过大礼,结合平日徐影表现,已经料到今日必是出了大事。
这种大事,身份低微的妃嫔是不敢往前蹭了,自有现场位分最高的穆淑妃开口请示:“夜已深了,娘娘连夜把我等请到这里,不知有何要事。”
“本宫并不想半夜请各位过来,本欲明日再说,可陛下等不得了。”徐影疲惫道,“他托本宫来问问各位,有没有谁对苏贵妃假传了圣旨,现在站出来自首,还能得个从轻发落。”
莺莺燕燕直接就愣那儿了:……啊?
这是个什么展开?
唯有陈修容笼在袖子里的手,一下子就紧握成拳。
——这这这……这原来是一件很容易就能发现的事情吗?
真别怪陈修容反应大,在她的想象里,这本该是一件到了贵妃进了冷宫都没有人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糊涂账。
因为苏婉昭和皇帝之间是绝对不可能随便愈合的裂痕,以事情的严重程度,短时间之内皇帝是不会见贵妃了。
长时间呢?
哪怕贵妃屈从于现实,咽下这口气想办法复宠,贵妃也不敢就今日的事纠缠啊!
——因为帝妃之间的矛盾不是什么“我喜欢咸豆腐脑而你喜欢甜的”的这种小问题,是苏婉昭之前议过亲还和穆神君你侬我侬到几乎全京城都知道他们情分,是皇帝陛下真·绿云罩顶的矛盾。
皇帝陛下何等样人,如何能容忍一个女人心头有别的男人?
由此一来,苏婉昭复宠的可能本就已经是微乎其微,即便真的有个万一,她一旦询问陛下“当时是不是您罚我跪”,便意味着让陛下想起她和陛下闹矛盾的缘由,没准再喜提失宠禁足套餐,何必呢?
讲道理,但凡不是陈修容有这份笃定,她哪来的胆气假传圣旨?
这是诛九族的过错!
那么,如果不是贵妃和陛下对词,陛下从哪里知道有人假传圣旨的事情?
关键还这么快——几乎是陈修容才心满意足地回宫,饭还没吃上两口呢就被叫到凌虚殿来等着了。
并且陈修容知道,查案这种事情,越快,蛛丝马迹越多。
自己逃过去的可能性越低。
想到了这里,陈修容长长的指甲无意识地掐入了手掌心,而她都没有觉得疼。
只剩下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