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考验干部的时候了。

    在楚英登基之前的徐影旧部们，自然无所谓走与不走。

    就连投诚得比较早的世家，都没有走不走的压力——范夫人教育女儿的那句“即便男人们会因对女子下跪而不适，可又不是没有跪过”确实是金玉良言，那帮投诚得早的世家早就见识过了徐影当政的模样，到如今，都可以称之为适应良好。

    现在，反而是权势都在顶尖，住在寸土寸金的皇城，只能跟着前朝一条道走到黑的顶级世家们，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并且现在这个形势，徐影直接是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架在火上烤了，没有妥协的余地，没有商量的空间，你面前就两个选择，要么滚蛋，要么接受。

    这一瞬间，顶级世家们都忍不住想起了楚英。

    那个在战报里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总是轻描淡写地就把前朝部署的大军解决了，还坚定不移往帝都推进的魔星。

    人说贼夫妻贼夫妻，这夫妻俩……你还别说。

    至少这一瞬间，顶级世家们感受到了和在军阵之前和楚英对阵的同等压力。

    关键朝堂上这帮人人心不齐啊！

    就这会儿，大家要是都甩袖子走了，我倒要看那娘们着急不着急，可顶级世家们这会儿举目四望，该死，真就有一帮文武大臣老神在在等他们表演，还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跪在女人裙下”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好像都不会带来什么心理负担的。

    那……那我们走不走？

    周锦都走了！

    再细细一辨别，丝毫没有离去之意的，全都是在楚英还没有登基时的那帮人。

    那帮世家子弟从来都看不上眼的寒门读书人！你和他谈“白马非马”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应的那种！有辱斯文之辈！双腿的泥点子都还没洗干净就敢称自己读书人的土老帽！

    得了这个判断，便极大地增加了世家子弟们那“我们走了这个朝廷就垮了”的自信。

    是，陛下没登基的时候靠着这帮人内政也能正常运转，但是割据政权和大一统政权能一样吗，这些泥腿子能懂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统治技术？能知道一个偌大帝国该怎么运转？

    等着吧！

    没了我们我倒要看你这戏怎么唱！

    这几乎是所有顶级世家子弟们共同的骄傲和坚持，这份从小养成的盲目让他们说出“臣绝不能容忍与女主同朝议政”时，那气势简直雄赳赳气昂昂，给把枪就能上战场当万人敌的那种。

    徐影都没理他们，你要走就走呗。

    很快，朝堂上只就剩下了一半的人。

    而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徐影那帮子用熟了的旧部甚至觉得……娘娘的坐姿好像随意了一些。

    “行了。”人走的差不多了，香也快燃完了，徐影一抬眸，萧尚宫乖巧地去端香炉，而徐影非常淡定地开口，“留下来的都是本宫用老了的人了，本宫是个什么性格诸位是知道的，有事说事，没事便各自上值去吧，本宫要见谁，会令人去传的。”

    啊，熟悉的味道。

    以辛阁老为首的大臣们都觉得很安心，然后他们就开始了——

    新朝初立的科举考试的准备进度。

    天下如今已经太平，哪一支军队要遣散，哪一支军队要保留，现在都做到了什么程度。

    旧朝户籍管理一塌糊涂，我们现在派下去统计人口的官吏大概是遇上了什么困难，都需要什么程度的支持。

    ……

    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还是即便楚英坐在皇位上都未必会谈得这么深刻的大事——大家都是打工人，可以士为知己者死，也可以你摆我摆大家摆，突出的就是一个双向奔赴。

    楚英连弄明白每件事对国家都有多重要的意义，每件事要办好都需要注重什么都费劲，谁会想和他把事情谈深入？

    人都是要对比的。

    皇帝上朝时有多鸡同鸭讲，皇后上朝时就有多畅所欲言，这让大臣们心头都忍不住暗搓搓有了“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往下过就太好了”的心思。

    这种心思可犯忌讳，赶紧按下去，珍惜这段娘娘说了能算的日子，能汇报多少汇报多少，该拍板的赶紧拍板了以免夜长梦多。

    如此一来，今日朝会的长度和干货程度，就非常值得一提了。

    这对于徐影也好，官员们也好，自然是酣畅淋漓，但在起居郎包括书记官眼里……日子不过了！

    ——这论理，朝堂之上无小事，确实君臣奏对的任何一个字哪怕是个语气词都是在要记录的范围之内的，其实无所谓什么干货什么注水，反正语速不会因此改变。

    但真这么记笔录的人早累死了好么→_→

    实际情况是起居郎和书记官都会自己默默删改，平时说的话改成精简的书面语，拉拉杂杂的废话就总结一下，只记个中心思想其他的车轱辘话都删掉。

    这一套偷懒大法在楚英当政时自然好用，甚至在大臣们来来回回说些没意义的口水话时，起居郎和书记官还能找空喝口水发个呆，完了今天，嚯！

    朝会开了整整两个时辰！

    信息量之密集，处理的事情之浩繁，徐影问的问题之关键……书记官的笔杆子都要干冒烟了！

    一番畅谈之后，徐影虽然没有安排这一帮子老兄弟留下来吃饭，但等各位回到了南苑的临时官署准备下午的办公时，发现大家就现工作餐都变了——

    工作餐嘛，用几只鸡几只鸭几斤猪肉都是有定例的。

    但是，是鸡鸭鹅泡在油汪汪里，看上去好看，但夹上一口就满口油腻；还是正正经经的，冷菜是冷菜，热菜是热菜，锅子是锅子，那吃起来可是天差地别。

    “娘娘能吩咐厨下好好做饭的！也就是说她是知道官署的饭食原本无法入口的！”有官员都要泪目了，“她也不早点吩咐一下厨房，竟硬是让咱们饿瘦了……”

    然后还有官员劝他知足吧：“瞎说什么呢，娘娘若没有陛下同意便贸然动前朝的各种定例，倘若怪罪下来你替娘娘禁足吗？”

    前头那个官员也知道失言，赶紧赔笑。

    然后开始报仇雪恨般的干饭！

    只有吃饱饭才能将有限的精力投在了无尽的帝国建设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