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昭赶紧把思路收了回来,抱歉地对老夫人笑道:“您说的让妾身感触,忍不住出神了。”
老夫人笑了笑,谦虚了几句班门弄斧的话,随即带着她的两个媳妇儿就要和苏婉昭告辞。
苏婉昭却突然道:“老夫人,娘娘原本的意思,是妾身若是事情繁冗无暇他顾,或许可以将学府托付给老夫人来掌管。”
老夫人不由“哦?”了一声。
但老夫人很快反应了过来——
既是皇后的安排,你便应该一开始便告诉我,再由我来决定要不要来管这个学府。
可既然苏婉昭提也没有提……
老夫人笑问:“娘娘固然是如此说的,司墨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么?”
“……是。”苏婉昭没有想到老夫人竟是这样敏锐,但既然老夫人都提了,她也只能接招了,“妾身给娘娘说,这学府是娘娘的心血,亦是妾身的,倘若老夫人能管好,自然万事大吉,若是管不好……妾身即便辛苦些,也是不愿意交权的。”
这话说的,老夫人没有生气,大夫人没有想法,倒是范筠诧异了。
……苏婉昭是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呀?她以前在贵女圈可不是这样的!当年的她那可叫一个低回婉转,一句话绕三个圈子,但凡脑子不好使一点都跟不上她的思路诶!
范筠向来是个小可爱,即便没有深交,以当年未嫁人时见的那区区几面,苏婉昭都对她的印象不错,见她如此诧异,苏婉昭都笑了:“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老夫人如此赤诚,我若再弯弯绕绕,岂不惹人鄙夷?”
范筠了然,又有微微的尴尬——毕竟在婆婆面前,自己可太活泼了!
不过好在老夫人并没有在意,关注点还是在苏婉昭身上。
在苏婉昭来徐家求见的时候,老夫人其实觉得自己可以克服一下懒癌,进宫见一见闺女,问问她对苏婉昭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主要是这人到底可不可靠。
毕竟之前高低能算情敌呢,即便握手言和了,毫不设防也显得稍微胆大了一些吧。
但现在好像不用了!
虽然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收服苏婉昭但反正苏婉昭都敢顶闺女的嘴了!顶完了还一副对人不对事的样子,到现在都是一副你老娘要是有本事我就把学府交给她,她要是没本事那谁说都不好使的样子……那还说什么喽人家本来就是自己人!
“看来。”想到这里,老夫人看苏婉昭都更顺眼了,“司墨现在是接受我这个老婆子过来管事了。”
苏婉昭羞惭地弯腰:“是听了老夫人一堂课,妾身才明白了娘娘请老夫人过来管学府到底是个什么用意。只要老夫人愿意来管,妾身让位,荣幸之至。”
老夫人笑了笑,并没有生气,只道:“既娘娘如此信任,司墨还愿以心血相托,老身又如何能嫌什么辛苦?”
事情便这样愉快地定了下来,苏婉昭也能腾出手,先从皇室的那么多皇庄改革起,七岁到十岁的孩童无论男女都收到学府中学习。
这自然阻力不小,让老夫人颇困扰,因为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就是不一样——
农业社会对劳动力素质基本没有要求,七到十岁的孩子算半个劳动力,撒种子捡麦穗插秧锄地的活都可以开始干了,虽然孩子也要吃饭,但这农家吃饭本来就是稀的,饭里多添一瓢水,桌上多一双筷子,却能多个人干活,家长自然不愿意放孩子去读书。
毕竟读那么多有啥用,又考不了科举,最后不还是得回来种地,直接种地攒钱娶媳妇不好吗?
相比起来,工业社会当然也血腥,也有童工,但这在社会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可以通过法律来予以限制,工业技术提升之后也会至少要求劳工能识字还有基本的科学素养才能操作机械,一旦工业体系将孩童拒之门外,孩童对于家庭就是负资产,家庭非但生孩子不积极了,还会一旦有可能就把孩子送进学校。
如何克服这样的区别,老夫人都有点为苏婉昭发愁,因为给钱让农户们放人肯定是不现实的——想把这个全民教育的事情办大,人财物样样都缺,若是在最基本的,·让做农活的孩子能读上书”的事情上都要给钱,资源有限,肯定是谈不上什么全民教育的呀。
但老夫人对封建社会强权的理解还是不太到位。
因为苏婉昭是直接给皇庄的管事吩咐的,赶紧地别废话按名册把人送学府去,被本官查出有任何隐瞒,你尽管试试。
而皇庄,说起来体面,但很多时候是比世家的庄子还要黑暗——世家上头毕竟有皇家,虽然统治阶级一般黑,但一旦世家把事情做的太过分了,再被捅出来了,皇帝肯定是要收拾世家以平民愤的,毕竟收拾世家对皇帝来说又没有痛感。
可谁能指望皇帝自己收拾自己呢?
并且别的事儿或许还可以指望言官劝谏加上皇帝自己要点脸,可是在书院的问题上,即便“皇后竟然试图强抢皇庄中庄户的儿女逼他们读书认字”被捅出来了,又如何呢?
哪个官员敢说皇后不是在做善事?
并且圣人教化的事,能叫强抢么?
行了没事了大家散了罢。
人民群众皆大欢喜,庄户人家们虽然有些可惜能带小孩子的大孩子去读书了,但事情既然已成事实,他们也就很快接受了“哎呀读书也是好事,再说了不要束修也不用孩子自己带粮食就偷着乐吧”的观念,安安生生过日子起来。
时间如流水一般缓缓淌过,秋去冬来,很快便到了楚英登基后的第一次春节。
这自然是人仰马翻的一番忙乱,哪怕徐影如今不管宫务,只需看着淑妃和德妃商量着办新年宴会,然后两人眼角的青黑就能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耗人心神。
新年嘛,朝廷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就封印放假,宫务又不需要徐影担心,徐影就躺得很平放得更空,还想起了做牛做马的上辈子——
第一次做皇后,还加上下头都是虎视眈眈的妃嫔们,哪怕是一道菜上不对都是莫大的过错,就因为这忙乱,还和楚英之间又吵了一架。
现在想想也好笑得很,那会儿的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把事交给下头各种逞能的妃妾们自己稳坐钓鱼台呢?
挑别人的刺儿显示自己水平非凡总比自己被挑刺好呀。
然后就躺平,放假,每日就负责审(挑)查(刺)淑妃和德妃商量出来的新年宴会计划及各种宫务。
倒让淑妃和德妃有点怀疑人生。
……不是,我们进宫原来是来干管家婆的?
怎么感觉皇后在把我俩当廉价劳动力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