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离长安城几乎是转眼即到。
一个处置不好,没准连唐太宗摆六骑于渭水河畔与颉利可汗对质,将颉利可汗吓退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是“汴京之围”或者“五胡乱华”了。
正因如此,无双的脸色都变了。
他甚至有点佩服起徐影没有让两个小家伙回避下就直接说这件事的勇气了。
“娘娘。”思考片刻后,无双开口,“预备如何应对?”
“请先生出城。”徐影道,“前往洛阳调兵回援,帝都的防卫实在不足以摆开阵势与北戎鏖战。”
此事在情理之中,无双点头,又问:“那陛下呢?”
陛下?
说实话,萧尚宫说楚英下落不明的时候,徐影心里最阴暗的想法是“要不这个人干脆死外面吧别回来祸害人了”。
之前看这人,多少都还有点收拾旧山河的英雄气,于是混蛋就混蛋吧,好色也没什么关系,看在他还是曾经那个少年的份上,都能忍。
但要是他连仗都打不赢了,自家的山河都守不住了……毁灭吧。
于是,徐影的表情就没有特别好看,只是再看看那被一堆消息炸得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孩子们……
“自然是不能不管的。”徐影低声道,“先生,我已经让萧尚宫去大营唤我兄长弟弟来先生府里了。”
无双遂道:“娘娘预备如何安排?”
“小弟随先生去洛阳调兵。”徐影道,“大哥带精干的侍卫往北边走,尽量把陛下找回来。”
“那帝都呢?”无双问。
“我父亲不是还留在帝都么?”徐影回答,“他来守。”
无双蹙眉:“国公年事已高……”
徐影随即道:“我明白,所以父亲只是占个名分,实际上……我来。”
无双深深看了徐影一眼。
徐影也坦然与无双对视:“我守成是什么本事,先生心里是有数的。
同样,我在主动出击攻城略地上有什么能耐,先生应该也清楚。
所以,是我中原大地被北戎践踏,人如枯草;还是将北戎打回去,护我山河百姓平安,全在先生能不能及时将洛阳大营的兵将带到了。”
“臣明白。”无双笑了笑,拱手,“臣,必不辱使命。”
徐影于是对无双深深一躬:“一切有劳先生。”
说话间,徐延徐鸣两兄弟已是一先一后到了文渊侯府。
都是老熟人,连通报都没有,两人翻身下马,把马鞭利索地往上来迎他们的门房处一扔,就双双大步往无双的书房来。
刚好便遇上了已经聊完了,并肩行出门来的徐影与无双,还有俩人一左一右牵着的两个孩子。
徐延徐鸣其实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萧尚宫喊得着急他俩才匆忙而来的,现在看着这个场面……
甭管合不合适吧,先浅浅幻觉一瞬间的一家四口。
然后大舅哥小舅哥双双开口:“阿影(阿姐),怎么了?”
徐影快速地把事情给哥哥弟弟交代了一遍,同时无双也躬身去揉揉他牵着的楚湘的包包头,说着“臣走之后公主要乖乖听娘娘话”和“陛下极其勇猛,能缚虎熊,当能吉人天相,公主不必过于担心”的话,另一只耳朵听徐影交代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
无双随即看向徐延:“事出紧急,大公子的良驹我便先骑走了。”
徐延下意识地点点头,而后无双便对徐鸣点了点头,事出紧急连收拾行李都显得没什么必要,二人匆匆往门外行去。
只留徐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到底要发生什么,然后直接吆喝道:“你轻点用马鞭啊!”
“知道了。”无双回得头也不回。
双方当事人都没有兴趣讨论一下徐延用惯了的马无双到底能不能驾驭,或者是徐延的爱马被骑走了,徐延该怎么从另一个方向出城去努力找楚英的踪迹。
其实徐延大概都能理解妹妹安排自己去找妹夫,无双还一反手骑走了他的马的心态——当着孩子,自然不能说让孩子亲爹去死的,救肯定得救。
但是论妹妹的本心……当一个干啥啥不行还小老婆一堆,唯有打仗还凑合的丈夫连打仗都不凑合了……想让他麻利儿去死,不合理吗?
因此,所谓“找找”,无非是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让孩子们长大了之后不会有“是我母亲不及时出去救援,最后害死了我父亲”的负担罢了。
以及……
楚英出征时带走的可都是国家的好儿郎,他们即便被北戎击溃,北戎应当也做不到全歼。
徐影让徐延去北边,几乎可以说找不找得到楚英都不重要,如果能把残军收拢起来,在北戎回王庭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一场伏击,最好能把北戎狼王俘虏了弄到帝都来能歌善舞……
嗯,想得有点美。
“妹妹。”徐延赶紧打住了自己的思路,看向徐影,轻声道,“保重。”
徐影笑了笑,伸展了手臂:“哥哥也保重。”
这是老夫人教他们兄妹的动作,徐延也伸展手臂,轻轻抱住了徐影,片刻后放开,再看了看自己的外甥外甥女:“你们留守京城,可不要给你们阿娘添麻烦哦。”
两个小家伙都极爽快地答应了,再目送舅舅快步离开。
此时,文渊侯府就剩下了徐影母子三人。
小太子也终于大着胆子看向徐影:“阿娘,这次情况很严重,是吗?”
徐影并没有万事不让孩子知道的想法,点点头:“是。”
这不是给孩子们长篇大论解释的时候,徐影对一双儿女伸出手来,左右手各牵了一个,带着他们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
出了这种大事,徐影自然是要回宫坐镇的。
马车粼粼而行,徐影也就借着这个空挡给孩子们说起了这次到底是什么事,历史上同样的蛮族入侵都带来了什么结果……
两个小家伙都听得很认真,也提了不少问题。
徐影一顿解释,知道了宫门在望时才把事情说明白。
楚瑜尚在脸色复杂的思索利弊和破局之道,楚湘却已经怯生生地开口:“阿娘,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
“嗯?”
“现在的父皇。”楚湘的眉目凝重得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是不是活着还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