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听了都奇了:“这么快?”
这么快。
周文逸实在是个聪明人,既已经清楚如今是徐影占据了绝对优势,她再负隅顽抗就已经失去了意义,既如此,索性干脆点把该招的都招了,还能赚点同情分。
饶是今日已经很累了,徐影还是饶有兴致地看起了周贵妃交过来的那份文书。
徐影退入后宫又未掌权的那段时间她作为世家贵女给楚英进的谗言就不提了。
让徐影恨得牙根痒痒又没办法交给楚英处置的那个与穆淑妃通奸而后死亡的侍卫身上的肚兜是周文逸安排人放的也不提了。
让徐影震惊的是,她被传与无双公子不清不楚地谣言之后,事情勉强平息,莫名又起来了一波“陛下不过是凡人”的谣言的始作俑者也是周文逸。
这……
徐影在那条上看了许久,也不嫌弃太晚了,直接吩咐:“传贵妃来。”
周贵妃来得飞快,可见是个妆都没卸就等着徐影召唤的。
她甚至预料到了徐影会对哪一条感兴趣,直接自己就招了:“娘娘,妾身见了自己的娘家母亲,再安排了人在谣言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让陛下知道百姓在议论他亦不过凡人时,确实是抱了试探的意思。”
“哦?”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这么省事儿,徐影给个语气词就完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怕对方是这样一个回答,周贵妃也只能老老实实和盘托出:“其实妾身出这个主意时,娘娘只是顺带,妾身主要是试探陛下来着。”
“怎么说?”徐影问。
周文逸道:“首先当然是看陛下会不会因此发怒了——想来是会的,因为在妾身的观察里,咱们那位陛下确实在这种政事上,颇有点七窍通了六窍的意思。”
#一窍不通
徐影哼笑了一声,没有反对。
周文逸继续:“其次,当然是试探陛下因此发怒,是会选择见神君还是见无双。
若是神君,妾身是好奇神君会不会给陛下说清楚此事内里对陛下到底有没有害。
若是无双,妾身则是好奇陛下到底会不会拉下脸来去请教他。”
“那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徐影问。
周文逸坦然道:“娘娘,以妾身当时的处境,贤妃入了冷宫就不提了,贵妃色艺双绝,淑妃温柔体贴,就连娘娘都占一个糟糠之妻的名分,妾身在宫中,要以何种面目方能保有宠爱呢?”
——谋士。
可谋士这个赛道有人了呀——无双从龙极早,神君后来居上,他俩往谋士这个赛道一站,陛下那偌大的幕僚团也就配打个下手,这种局面下,周文逸一介女流,有什么挤进去的机会呢?
好吧,楚英是个小心眼的男人,无双和皇后绑得那么死,加上楚英在无双面前丢过无数次脸,便对无双很难心无芥蒂,所以无双这个选项可以暂时划掉。
那神君呢?怎么把神君挤掉好让周文逸上位?
“希望娘娘能理解。”周文逸道,“往前推一步,让百姓们发现陛下亦是凡人,是妾身好不容易等到的,让神君出错的机会。”
徐影托腮:“可后来你也没有抓住机会呀。”
“因为娘娘出手了。”周文逸道,“以妾身那时能看到的,陛下当日驾临凤仪宫,次日又召见了神君,之后好像就疏远了神君似的,娘娘既然做了陛下的谋士,哪里还有妾身的机会?”
徐影笑了一声:“你是如何发现陛下疏远了神君的?”
就连穆神君都没你敏锐吧。
周文逸笑了笑:“穆神君当局者迷,世家们更在陛下那看似的偏爱中沉沦,哪里看得出朝政的走向已经和之前全然不同呢?”
“可你终究是个深居后宫的妃嫔。”徐影问,“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周文逸笑叹:“不必知道外头太多的情况,就以妾身的眼线回报,陛下见的大臣都有条理了许多,难道还不能管中窥豹,略知一二吗?
——娘娘不会以为您与陛下肃清了一遍宣室殿,宣室殿就真的所有眼线都被拔走了吧。”
徐影都有点震撼于周文逸的敏锐和胆色了,思考片刻,道:“你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何没有顺便通报周家?”
至少……要是周家知道了在楚英被那头熊所伤之前,徐影就已经做了楚英的谋士甚至很大程度上掌控了朝政,周锦也不至于在徐影走向前台时丢那么大的脸吧?
之前的所有问题,周文逸都回答得极其顺当,不假思索,可就是这个通报娘家的事情……
她低低“啧”了一声,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之后才叹道:“娘娘,妾身以为,妾身入宫争宠,已经是对周家家主及夫人养育之恩的报答了。与周家同进同退,是因为陛下还在,妾身和周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徐影眸光一沉。
徐影没接茬,周文逸却是说都说了,索性把话说透,以免这投诚还来得磕磕绊绊的不痛快:“娘娘,妾身在周家是庶出。”
“啊?”这个徐影还真意外了。
咋,世家送女入宫不都是挑(他们认为的)最好的么,怎么还混了个在世家一般不怎么有地位的庶女……
“娘娘不必意外,世家中主母为了将来把庶女卖个好价钱,把庶女记到嫡母名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周文逸讥诮地笑了笑,“周家男丁兴旺,却没什么女儿,是以即便是庶出,也是给足名分,在嫡母膝下长大的,不然拿什么出去联姻呢?”
联姻的大多数情况,庶女和本家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自然会维护本家利益,但是一旦有机会……咳!
就像现在,徐影和周家对上,并且以周文逸的观察,周家很有可能玩不过这位皇后娘娘,那么,周文逸立场的微妙改变,或者是短时间之内的保持沉默等着看个胜负出来再站队,也很符合人性。
“本宫都没想到。”徐影不由啧啧,“你竟这么大嘴巴,什么都给本宫坦白了。”
周文逸说得仍然很平静:“坦白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坦白。将来妾身终究是要在娘娘手底下讨生活的,不把自己讲得明白些,将来娘娘猜忌,两杯毒药送来给妾身母子,就不太美妙了。”
徐影噗嗤笑了:“你就这么笃定本宫能容你生下那个所谓的‘孩子’?”
“自然。”周文逸道,“中原立国,北戎东瀛南蛮西狄总有各种隐患。无论哪个边远之地都好,娘娘只需给妾身的‘孩儿’一个封号一个封地,妾身分文不取如今那些地方能给娘娘的赋税,亦可保证不会对百姓有任何横征暴敛的行为,并且只以治理地方时增加的赋税,以朝廷王太后之身尽展所长,为娘娘镇守一方甚至开疆拓土,娘娘怎么会用不上妾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