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读点史书……好吧,甚至都不需要读史书,看看礼记都该知道,徐影这波登基,很多程序是没有走的。
比如大赦天下。
比如开恩科搞科举——楚英死在了去年的秋天,徐影在秋高气爽的日子登基。
历来这种皇帝死了新帝登基的情形,甭管是正常的儿子继位还是不正常的妻子继位,按礼都是不可能立刻把先帝的各种东西改了的。
一般就是先沿用着把旧年凑合了,新年之后改新的年号,宣布一些新的政策,同时再开个恩科示意对读书人的看重种种。
新年的时候徐影倒是把年号改了,从端明改到凤仪,凤仪不凤仪的不要紧,主要是端明很难听呀。
但除了年号,徐影也没出台什么新政策——实在是楚英朝的政策都是她一手制定的,用得顺手着呢改个鬼呀。
嗯,恩科也没有开。
这不赖新任的礼部尚书——尚书大人针对这事儿是给徐影上过奏的,是徐影自己把奏章留中了没批。
新任的米尚书前脚给徐影递了奏章,后脚没等到陛下的回复,一度想单独见一见徐影,问问陛下您这是见到了没批呀,还是首辅觉得臣的奏章有哪里不对没给您上报?
但徐影不想和米尚书啰嗦_(:3」∠)_
就是,这位礼部尚书比之前那位,年纪要大了不少。
话也多了不少。
还经常一开口就是周礼诗云,祖宗规矩,和之前那个行政能力强到爆棚还言必中的的甘尚书是比都没法比,徐影郁闷过好多次,但凡有别的选择谁愿意听这小老头啰嗦啊。
所以为了逃避,徐影是给无双解释的:“倘若礼部问起,先生就说没必要,今年开恩科,明年按三年一次的科举又得考一回,没的增加读书人的负担。”
无双就斜眼看她——你即便要编理由也能不能编一个稍微像样一点的呀!
哪个读书人会嫌进京赶考负担?
他们要是知道了连开两年科举,朝廷多录取三百人,当场不得去买个五万响的鞭炮庆祝?
然后,徐影就笑。
一边笑一边疯狂眼神暗示——哎呀,有些事一定要说那么明白吗,就是我懒得想理由也不想和那个小老头掰头,我看那帮刚提拔上来的官员都挺听你话的,你替我去传这个话让我少点麻烦怎么了?
那无双能怎么样呢,一个已经帮徐影擦过好多回屁股(?)的人只能再擦一回了呀。
然后他就给礼部尚书回话:“陛下说如今朝上并不缺太多官员,且连着两年开科举也不必要,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礼部尚书:“……”
就是,小老头有胆量和徐影掰头,但在无双面前是不敢太嚣张的。
可以说,在徐影上次大开杀戒之后提起来的这帮官员,甭管本人是个什么脾气,在无双面前都得是“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平时犯点傻我能理解你,我都给了明确的指令了你还叽叽歪歪那就是不想活了”。
因为无双是真的有本事“管你平时工作干得好不好,我都能立刻换掉你并且飞快教会一个更好的”,也只有无双能在前头一个班子被徐影砍得七零八落,新组成的班子到这会儿还有好多官位空缺的情况下睁着眼睛说着“朝堂上不缺官员”的瞎话。
所以,小老头在短暂的憋屈之后,也只能说:“既陛下有成算,臣自然遵命。”
然后还试图让无双不要嫌弃他多事:“上奏不过是按礼制如此,但望陛下不要责怪臣多话。”——点的是陛下但说的是你!
无双也不戳破,自然地回了一句:“米大人职责所在,何来怪罪。”
事儿便过去了。
至于徐影为啥不想讨个彩头在登基第一年科举……无双能看出来是什么原因,但不想点破徐影。
——现在朝中缺官员,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无双一直顶着压力没把新的缺补上来,也是因为知道徐影对这些官位有安排。
什么安排?
女人参政呀!
诚然,这事儿肯定会有很大的障碍,但徐影是个有障碍就不做的人吗?楚英做皇帝的时候女人没办法做官,徐影做了皇帝女人还是没办法做官,那徐影不白上位了嘛!
并且女人走上政治场的亮相还不能是武则天封上官婉儿为昭容的那种方式,倘若想要这个模式能长久,还得是走科举,正正经经做两榜进士,从各地县令一步步做上来,否则史书上怎么都会给被皇帝特赐官位的女人们安排一个“佞幸”的名声,随即劝退接下来想走这条路的女人。
这是徐影不可能接受的,她必然会安排女子考科举,楚英活着的时候不好挑战传统,楚英都不在了徐影肯定是要把这事儿提上日程的。
可是考科举这事儿并没有那么简单,考生是要先经过每年都开一次的县试、府试、院试,都通过才是秀才,再经过三年一次的乡试、会试、殿试,都过才是进士,再看有没有空缺方才授官。
而像徐影这样的上位者发号施令开的所谓“恩科”,指的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会试殿试,倘若徐影一登基就允许考试,女人们连秀才的资格都来不及拥有,自然是没办法分到蛋糕的。
既然分不到,并且开恩科之后新录取的官员还会成为朝廷第一批女进士做官路上可以耍资格的“前辈”……徐影自然就没了开恩科的动力。
但即便不开恩科,科举考试也是三年一次的。
“明年就是科举考试的三年之期。”苏婉昭对女孩们说的不可谓不明白了,“如今尚是春日,陛下不日便将下令,先在长安洛阳两地允许女子考科举。”
这是绝对的大新闻了,姑娘们都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可苏婉昭还没有说完:“童子试中,县试在二月,府试在四月,院试在八月,如今才出正月,二月底长安县便会开童子试,一路考过去,今年按三年一次的惯例会有乡试,倘若能过了乡试,来年二月便能参加会试殿试,若能榜上有名,便能正正经经和男人们同殿为臣。”
姑娘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消息来得太快,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更谈不上是喜是忧。
可苏婉昭还在继续:“所以,陛下要本官问一问各位,倘若陛下愿意给各位脱了奴籍,换一个平民身份,各位有没有勇气今年二月便参加童子试,试试看能不能两年内考出个进士来,做本朝,甚至做天下第一批女进士呢?”
姑娘们面面相觑。
太仓促了。
不是大家没有勇气,也不是大家没有雄心,实在是……实在是按着普通人的常规理解,男人们三五岁开蒙,到十四五岁去考童子试,能中秀才的都可以被称一句非常不错,属于是议亲都能往上走走的水平,再读个五六年的书,二十出头能中进士那是毫无疑问的人中龙凤,她们……她们从来就没有受过类似的教育呀。
但……
有姑娘看向苏婉昭,主打的就是一种大佬咋选我咋选的心态:“不知,司墨是何打算?”
“我自然是要参加的。”苏婉昭挺直了腰板,微笑道。
说这话时苏婉昭的那股骄傲劲儿,简直就像她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位女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