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看了那些文件，脸都绿了。

    奏章是官员们递上来的，节略按道理说应该是女眷们干，票拟她们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写一个给上位者参考，如果没想法直接呈给楚湘处置也可以，批红就是徐影的事了，连楚湘都没资格碰朱笔。

    她们不在的日子里，节略和票拟就都是楚湘在干，一个人嘛，程序肯定简化了不少，楚湘的节略写的就非常言简意赅，和票拟合在一块写的也常有，这倒没有什么。

    但想一想公主殿下是同时干了她们快七八个人的活儿还没落下自己的事，并且质量非但不比她们抓耳挠腮低，甚至还……

    就这么说，一个日理万机都要被各种文书埋了的君王，更喜欢的绝对是楚湘那言简意赅直奔主题的风格，而不会喜欢她们那种繁琐还抓不住重点弯弯绕绕的写法。

    也就是说，陛下和公主养着她们并且让她们干活真的是在培养人，她们到底多能为主上分忧……难讲。

    从此，就再没有人敢在楚湘面前使心眼了。

    人类拥有的技能嘛，大多用进废退，既用不上那些撒娇卖萌，栽赃陷害的本事，渐渐地也就生疏了。

    何况也不只是楚湘用人导向的问题，当经女眷们手的政务越来越多，她们也越来越能认识到一件事——对真正在干活的人来说，感情是负资产。

    不行那就是不行，性格再柔软，手段再温柔，那都是不行，在真正涉及利益的地方，没有人会看你可怜或看你善良然后放你一马的。

    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说建立就建立起来了。

    小余姑娘看这一顿操作和事情的走向都懵逼了，属于是要拿个小本本记下知识点的那种，看楚湘都带星星眼的：“殿下，无双公子难道还教您这个？”

    “教啊。”楚湘觉得奇怪极了，“做君王第一要紧的就是驭人之术，不教这个难道还教仁义礼智信吗？”

    小余姑娘，瑟瑟发抖。

    ……所以无双公子是没教你仁义礼智信是吗？

    #不敢问，不敢问。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小余姑娘是非常服气的。

    我们的皇帝陛下·徐影女士在这个过程里，全程隐身。

    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家那十岁的闺女降不降得住那帮女眷。

    但徐影真觉得没什么——首先，这才多大点事儿啊，即便楚湘搞不定，她也能兜得住。

    其次，也有大鱼吃小鱼的逻辑，楚湘在培养这批姑娘成为朝廷上真正需要的官员，徐影也是在培养楚湘拥有一个上位者的基本素养。

    “素养”这种东西靠讲是不管用的，得放开手让孩子去自己试，去总结属于她自己的经验，她做为亲娘，孩子来讨教的时候她可以指点两句，孩子没问就最好不要伸手，不然学出个四不像来最后苦的还是孩子。

    当然，楚湘一般也不会问到徐影——无双就在几步路外的内阁，徐影也在几步路外的宣室殿，那同样的条件下可以请教无双的，她还问什么徐影啊！

    并且去找无双还有一个好处——首辅大人近日的工作是两项，一个是假装自己在上班（然后把本属于首辅的工作丢进去给那帮女人），一个是给陛下带孩子。

    前者就不提了，那后者……试想，小家伙们正在被大魔王疯狂灌输各种知识，学得欲仙欲死，看大魔王怎么看怎么眼泪汪汪的时候，漂亮的嫡姐\\u0026师姐溜溜达达走过来了。

    挨个抚摸一把小家伙们的脑袋，温柔地问问这个有没有哪里不懂，笑着给那个回答两个在她看来简单得不行的问题，然后袅袅婷婷对先生行礼。

    先生再含笑问一句“怎么这时候来了？”然后她就说有些事情不太明白要来请教，接着就开始说着小家伙们听不懂的话。

    小家伙们虽然听不懂具体的，但至少知道嫡姐和先生在说的主题，他们师徒俩会品评朝中哪位大人的水平是真的不行什么时候找个借口贬了，会讨论某个刑事案件里杀人者是不是其情可悯，会说北戎被打残之后要不要扩充边境和要暗中支持北戎的哪位王子让北戎一直乱下去让中原喘口气。

    并且无双风雅呀，虽然小公主礼仪上水平不太行，但那是贵妇视角里的水平不行，在传统观念里认为的风雅公子应该会的项目楚湘可都会——跟着那么顶尖的师父，即便只靠耳濡目染，也已经很强大了。

    于是楚湘和无双聊的话题小家伙们听不懂，楚湘还能用无双那一套看起来就让人眼晕的茶具操作出花来，无双宝贝得不行的琴，楚湘抚起来也似模似样，她打出来的香篆平平整整，偶尔还能和无双手谈一局还被无双夸一句“殿下有进步”。

    那落在庶弟庶妹们眼里，嫡姐会是个什么形象呢？

    ——先生在小家伙们眼中，恐怖如斯，而和先生能玩的那么开心的嫡姐，四舍五入一下，一样，恐怖如斯。

    就楚湘这份小心思，无双是这么给徐影说的：“今后即便殿下们都出去各自建国，公主怕也会成为他们一辈子都不敢逾越的大山。”

    毕竟有些人是要用一辈子来治愈童年阴影的。

    楚湘现在就是这个阴影→_→

    “这丫头。”徐影还笑骂，“鬼精鬼精的。”

    无双：“陛下说这话的时候能稍微把那已经要咧开的嘴巴收一下吗？”

    徐影：“这么明显吗！”

    无双给了一个嫌弃的眼神。

    徐影不得不开始表情管理。

    但真的，对自己生的这个丫头，徐影简直……没有哪里不满意！

    各方面工作都顺了，那日子就潇洒了起来，苏婉昭如今虽然没有去管具体的事情，但偶尔路过给女孩们干活的宫室，看到里面井然有序，对皇宫的最后一点牵挂也都放下了。

    所以她来找徐影辞行了——她可不是想和徐影亲近，又亲近不太起来的周文逸，干不出不辞而别的事情。

    徐影对苏婉昭的情分也是要特别一些的，好一阵叮嘱，苏婉昭没出国（主要是没去缅北），送暗卫意义不大，徐影给苏婉昭准备的是一处京中的小宅子，已经登记在了一家厚道老夫妻名下的假户籍，还有一堆散碎的银钱，说女孩子出去要是一出手就是金子银子肯定不方便，财不露白比较要紧。

    苏婉昭听徐影一件一件的叮嘱，都忍不住泪目了，想起徐影拉她出火坑的曾经，好久没有哭过的姑娘，眼眶再次蓄满了泪水，对着徐影郑重其事地拜了下去：“陛下再造之恩，婉昭毕生难忘。”

    徐影都看了都感慨：“好了好了，要真考上了状元，有的是对朕行礼下拜的时候，岂急于一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