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建筑是很难说什么隔音设施的，媒婆这话说的又大声，打的就是老娘即便没说成这个媒也要让你这个小贱人听到老娘不满的主意。

    至于说苏婉昭嘛……就不会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了——“为天下先”这个词儿可不只是意味着鲜花和掌声，少不了会有质疑和辱骂，媒婆的段位这才哪跟哪啊，老娘要不要嫁人，嫁什么人，轮得到你们这帮媒婆叽叽歪歪？

    只是，苏婉昭能有那个心性和定力不把这些话放在眼里，赵家婆婆却是无限忧愁地用那已经长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拍着苏婉昭的手，又想说自己好担忧你啊姑娘，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你要把整个长安城的媒婆都得罪光了下半辈子可咋办，又怕这来头明显很大的姑娘不爱听。

    无论爱不爱听，老婆婆至少是真正关心苏婉昭的人，苏婉昭也只得收拾了所有的脾气，温柔去哄这个本身没见过多少世面，现在纯纯在为她担忧的老人家。

    当然，顺便也问：“阿婆，她们像现在这样多久了？”

    “也没几天。”赵婆婆生怕引起苏婉昭的反感，努力往回找补，“往天人都不多的，我说你不在家，我做不了主就完了，只是今日云山书院休沐，她们觉着你有可能回来，这才……”

    苏婉昭失笑，拆台：“倘若真的人不多不烦，以您的脾气，至于媒人上门了都不请人家进来，连口水都不给？”

    赵婆婆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您直接与我说实话就好，不必那么见外，我难得回家一趟，倘若不趁机把这些事都解决了，您与赵叔岂不是一直要受此困扰。”苏婉昭搀着老婆婆坐了下来，“您也没什么必要给她们遮掩让自己受委屈的，反而是我应当愧疚，给您和赵叔添了这么多麻烦。”

    这话说的，没出去和媒婆们掰头的赵老公公都赶紧辨白：“哪里……”

    苏婉昭也顺手扶着赵家老公公坐下，然后才道：“这其实没什么的。书上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算是现下国中唯一一个可能考上女秀才的生员，无论中与不中，名声已经在这里了，会因此有人想结交我，或者因为我是个孤女，干脆想娶了我，都很正常。实在是我之前着急读书和等六月的院试，想着有什么麻烦找到我头上我顺手解决了便是，倒忘了护着您二位，是我的不是。”

    “姑娘不要这么说。”老公公木讷，加上内心深处有浓浓的男女之分，只慌忙摆手，是赵婆婆赶紧解释，“我们本来就无依无靠，是姑娘来给我们养老，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但没办法，一辈子没什么文化的老人家，实在是说不了苏婉昭这种漂亮话，苍老的面庞都急红了。

    苏婉昭笑着拍拍老婆婆的手背：“不必说这些了，我都明白，这些媒婆嘛……您放心，我会想法子解决的。”

    想什么法子呢？

    正门，那帮子媒婆恼是恼，气归气，那收了主家的钱却没把事情办成，总是不好就这么收拾收拾打道回府的。

    苏婉昭也不指望从正门出去了，安抚了一顿老夫妻之后，走的后门，去的文渊侯府。

    说真的，无双现在看到苏婉昭就知道没好事：）

    但老相识了，又不能不见，见了不想上茶，人家苏婉昭都能自给自足，自给自足完了还能腆着脸说：“有件事要求侯爷，侯爷快问问是什么事。”

    无双：“……”

    不想说话，不问，爱说不说。

    苏婉昭当然是要说的呀，这个开场白只是纯纯缓解一下无双那“莫挨老子，有事能不能自己解决”的清冷而已，看无双没后续，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从人怕出名猪怕壮说起，说是人是鬼都想娶她，可她是个什么身份侯爷你懂的，即便陛下不觉得她改嫁是什么问题，可她改嫁终究对不起先帝呀！

    无双：呵。

    先帝都快成你挡箭牌了姑娘：）

    苏婉昭却不觉得有什么，知道无双不喜欢掺和这些凡人的事，所以飞快说完了自己的困境，而后道：“这件事去求徐家，多有不便，去求陛下，更是不妥，思来想去，只能来求侯爷庇护，还望侯爷怜惜。”

    “苏姑娘有没有想过。”无双终于喝了口茶，淡淡道，“云山书院因为得了我信的缘故，已经有好些先生写信来问我是否和你有什么关系了，此时倘若我再庇护你，当真是一生的清誉都搭上去了。”

    “真名士自风流！”可苏婉昭说的理直气壮，“堂堂无双公子，总不至于畏惧和我一小女子有点什么流言蜚语吧。”

    “苏姑娘这是在激将。”无双啧了一生，“且激得一点也不高明。”

    “说的像是激高明了侯爷就能听我的忽悠似的。”苏婉昭主打就是一个摆烂，“可快拉倒吧，还不如说得真诚一点，保不齐侯爷还能看在真诚的面上庇护妾身一二。”

    无双都气笑了。

    但再是“气”，至少还由有着“笑”，苏婉昭当场就是一个得寸进尺：“知道侯爷对世间痴男怨女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妾身即便早年沉溺过，如今也觉得没甚意思，并不敢有什么妄想，更不可能强求侯爷，厚颜而来，不是为了妾身风评，只是想侯爷无论用个什么由头，都庇护一二收留了妾身的那对老夫妇。”

    说到这里，苏婉昭还有些无奈：“百姓多半淳朴，陛下为妾身选择户籍的时候为免妾身他日为家人所累，确实选了一户极好的老夫妻，可正因为太好了，竟不知如何拒绝别人。

    这几日媒人连日盈门，搅扰得家中不得安宁，妾身要想让婆婆不必考虑将来妾身嫁不嫁人的事，只把媒人打出去就好，可婆婆年纪大了，想改变老人家的观念实在很难，可真让媒婆这么胡来，婆婆又多受劳累，无法，只能妾身自己想法子解决了这个麻烦。”

    无双的态度，这才有所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