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是在众人的山呼万岁里走的,而徐影走了之后,场子该散的也就散了。
前头官员们购买的都是小件儿,自己顺手就拿走了,顺不了手的也有仆人捧着离开了,至于那些狼啊鹰啊佛像啊,购买了的商人们没带那么多人来搬运,主办方也都一一问过地址承诺会把东西送过去。
这些都是小事,让官员和富商们惊喜的是,无论有没有在此次拍卖会上消费,离开的时候,他们都被赠送了一小包香料。
主办方说这是调料用的,炖肉炖菜时往里面撒一点点都能让饭菜更有滋味。
大多数人收香料的时候都将信将疑,只有那日前往宫宴的高官们亲自打开香料包闻了闻,直接就认定了:“是这个!”
我们在宫里吃到的就是这东西炮制出来的!
和之前周文逸搞市场分析的时候说的一样,人的舌头是会被惯坏的,当日在宫宴上难得吃得不错,回家之后想着那一口滋味,第二天再吃家中的饭食,竟难得升起了食不下咽之感,正发愁不知从何处能购得香料,不曾想主办方竟然如此大方,香料这种东西说送就送。
……但想想今日那些玻璃制品都卖出了天价,送点子香料也在情理之中了,何况这样好的推介香料的机会,倘今日来拍卖会的达官贵人们有一半吃着好,香料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东家会做人。
拍卖会上的拍卖师虽有介绍自家东家的来历,却不足以让达官贵人们记在心上,是得了这个香料包,达官贵人们方才细看那个荷包。
荷包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雨过天晴的颜色,也没有绣多复杂的花纹,字都好像是蘸了墨水写上去的,一个简简单单的“文”字。
文记。
行了知道了,将来还想吃这个味道就满城找这个文记即可。
达官贵人们安安心心揣着荷包回了家。
第二日便得了个大新闻——文记的东家决定把此次拍卖会的利润尽数捐给大魏,以做此次暴雨之后修缮河堤,维护运河之用。
陛下也投桃报李,大大方方提笔给文记提了两个字——
“义商”
徐影鲜少赐字,那文记得了这样两个字,达官贵人们无不感慨,别说在目前徐影在位的年代,即便是下一代帝王在位时,有这两个字护体,文记也该是屹立不倒了。
但这种上位之路,一般人也复制不了,不过望洋兴叹,各路富商再顺便跟着文记的节奏,多少也捐了些钱去给陛下修河堤而已。
这笔钱粮很快就筹集好了,往楚湘所在的地方送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楚湘已经带着那批已经都已经成了治堤熟手的官兵在黄河沿岸上蹿下跳,补了快半个月的河堤了。
这次倒还幸运,虽然有不少地方河堤都因为年久失修出了事,但都有了公主和侯爷在开封府那波壮举,沿线上的官员谁敢让洪水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一个个简直都恨不得住到了河堤上,但凡水位涨上来一点都要严阵以待的。
个别交游广阔,连当地驻军都有一定联系的官员都还去找武官们喝了几顿酒,希望在真正出事了的时候能得到来自军队的援助,武官哪敢答应啊,只说报给上头看看上头批不批准。
上头也不敢定这种上了秤都可以算谋反的事情,但公主和侯爷才干过同款操作,他们要回绝了也自觉不太妥当,于是只能也往上报。
但这事儿已经意义不大了。
武官们的奏章还没上来,加盖国玺的政策已经下去了——那是个封建社会版的突发情况处理办法,写得非常详尽,紧急到了什么状态可以允许动用什么程度的兵力,如果当地守军怕麻烦拒不调兵该当如何惩治,如果当地守军暗怀反心虚报灾情应当如何处理……
多亏于这最新的政策解决了武官们不敢贸然动官兵的后顾之忧,再加上本朝的官兵多从本地征,大小伙子们多有保卫家园之心,于是此次天灾虽严重,到底是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而天灾刚刚过去的时候,鼓动老百姓来建设预防或者减少天灾影响的设施是最容易的。
楚湘在接到了徐影从长安城顺流而下送来的一批物资之后,也就顺势展开了针对黄河沿线包括运河的整治。
这下动的就不是军队了——军队的主业终究不是用来做这个的,楚湘命徐鸣平平顺顺地把士兵们都交还回大营,征民夫修起了河堤。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为整修河堤而征的民夫,是给工钱的。
第一批被征过来的民夫,连带押送民夫过来的衙役差人们,一听楚湘要给钱,足足反应了快半盏茶的时间,才期期艾艾了一个:“啊?”
自古以来就没给过钱啊我的殿下!
要不秦始皇征人修长城,隋炀帝找人修运河,那有什么好造反的呀!
可是楚湘点头了,肯定了,说,真的给钱。
民夫们当场活都不想干了,都等不得一层层把话递上去,抓到了个尤六娘就希望小姐给他们递个话,能不能明天再开工他们今天先回趟家。
尤六娘觉得奇了怪了,你们才从家里来的,有什么事一定要现在回家的吗?
有,就是喊家里能干得动活的兄弟们都麻溜儿地收拾了东西过来给公主殿下干活。
尤六娘:???
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这事儿她当然做不了主,忙让民夫们稍等,她进去先请示一下殿下。
楚湘倒是听懂了,还幽幽念了一句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言不虚。”
尤六娘不太懂殿下发此感叹究竟为何,如今小侯爷出去交还那一批士兵,楚湘身边不是柴大公子这种技术型人才,就是柳玉尤六娘这种虽然有点天分但是真没处理过什么政务的小白,连范筠都只是长于家族庶务不擅政治,楚湘举目四望,纯纯一个能说句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多少是有点想念长安。
却不成想范筠怀里,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奶声奶气地道:“公主姐姐,如果开了给民夫付钱的先例,将来岂不是都得给民夫付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