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在乎的事情只是:“此事之所以让我忧心,是因为阿娘的陵寝我自然能做主,我的陵寝亦如是,子孙后代,我却是管不了的。”
倒也不是不能以祖训的方式把薄葬的事情固定下来,只是真要这么固定副作用就大了,得不偿失。
但倘若什么都不做,谁知道子孙后代里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封建迷信爱好者,非觉得自己九五之尊就应该在地下也拥有宫殿,如果没有什么人限制,甚至士大夫们自己也都在迷信死了还能拥有活着的地位,就在等着君王开这个先例然后他们也好给自己搞豪华陵寝,然后君臣一块劳民伤财……
君王的劳民伤财到底会给老百姓造成多大的负担,给自己修了豪华陵寝的秦始皇估计有话要说,但也不能因此就认为臣子的劳民伤财就不值得警惕了——富商的劳民伤财还有一定可能是靠合理经营而来的,大臣们就那点俸禄哪来的正当收入啊,都是靠薅的民脂民膏。
真让大家都牟着劲儿把钱都花在地下,国家的发展就没眼看了。
所以,楚湘就趁着这次修河堤,想了个挺干脆的法子——管你是建长城还是修建陵寝,反正国家的项目一律给钱,给不起钱你干脆点别打那些主意,老老实实圈在皇宫里做你的皇帝便了。
不大搞陵寝,省下来的钱给民夫发工钱,尽够。
哦,你说后世帝王可以不管你这些,径行强征民夫?就是不给钱看那些泥腿子能怎样?
也不能怎样,揭竿而起罢了。
至于说陵寝该建还是建,反正再努努力搜刮搜刮民脂民膏来凑这份钱?
那更简单了,自有大臣死谏,自有灵活操作,你若非要以君王之尊强征税收,引来了大臣或者百姓的反对乃至于改朝换代……那总比征调民夫让百姓先痛一道再改朝换代来得好些。
老百姓至少还能少点痛感。
“何况。”楚湘笑着亲一口小表妹,“钱这个东西,关起门来搜刮民脂民膏,哪有敞开门去搜刮别人的民脂民膏快乐。”
但,小妞妞毕竟才三岁,能记得根本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民夫啦税收啦百姓啦,都已经是徐鸣这个人非常不走寻常路加上小姑娘非常聪明的效果了,要再想听懂楚湘的这些考虑……也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也只是范筠听得心惊肉跳罢了——不是!公主!你们徐家……哦你不姓徐,但反正就是你们家教育孩子都是这个风格吗?
我妞妞才多大呀你给她说这些……
母亲嘛,总是忍不住想得长远一点,一不小心就幻视到了等孩子长大了,自然而然就会离一个传统仕女的风评越来越远,不说舞刀弄枪了,至少也会拿着尚方宝剑去地方监察官员,巡盐巡铁,斗智斗勇……
为人父母,多少都是有点对儿孙能无灾无难到公卿的期盼的,想到了妞妞可能给公主做牛做马的将来,范筠竟多少都有点眼前一黑。
眼前一黑的还有朝廷的一干官员——
公主!
你在干什么!
你修河堤我们没意见,这次确实也是如果没有你带兵四处救火,黄河沿岸肯定四处溃堤,但哪有你这么修河堤的呀!自古以来也就是李世民在修玉华宫的时候给民夫工钱了,其他时候不拿鞭子催民夫干活都已经算是君王仁德了,怎么你还给上钱了呢?
可是,想虽然如此想,但要说这帮官员有什么胆色再在朝堂上劝谏徐影赶紧下旨阻止楚湘的疯狂行为……算了,谏啥哦,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人家李世民建玉华宫给钱,可是被后世赞颂的。
也不用担心什么开了坏头以后干点什么都需要给钱了——李世民给过钱,那也没耽误李治后来没给呀,官字两张口,还能忽悠不了一个老百姓?
再说了,朝廷的事情,能叫出尔反尔吗(斜眼)
何况国家现在确实是不缺这笔钱。
眼见着咱们这位陛下就是生财有道的类型了——不必算先帝在战争中到底发了多少财,也不必算陛下把世家都抄了都得了多少好处,就说才过去的这一场拍卖会,一夜赚了上百万两银子的事,最顶级的商人怕都没有她这么会谋算。
还有,文记还一直在赚钱——文记的铺子分两层,一层是卖香料,主打一个薄利多销,因为卖得便宜东西又好,就连中等百姓都能咬咬牙花些银子买一点点,逢年过节往菜里撒些就当犒劳自己。香料是消耗品,可以长长久久的赚钱。
二楼则是个珠宝首饰店,卖全大魏独一份儿的玻璃首饰,说的是做那些龙啊狼啊的时候剩下的边角料抠出来的镯子簪子坠子,说是边角料,质地却是一样的清透,和那些还要看品相的玉一点也不一样,玻璃存量不多,早就被那些没在拍卖会上买到漂亮首饰的达官贵人抢疯了。
就那么个日进斗金的店铺,至少一半的收益入的是陛下的荷包,如今陛下又没有什么后宫三千需要供养,她的私囊等国家需要的时候不都是国家的公款,有钱任性,给民夫就给吧。
这样一想,官员们就猛的觉得,皇帝是个女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看后宫开支这不就省了好大一笔钱吗!
即便陛下什么时候开始养面首也不怕,多养几个也不怕,那男人的脂粉衣裳钱还能有女人家贵?
划算!
所以,楚湘的这个行为虽然确实是让一干官员们不太习惯,但最终是没在如今已经哪哪哪都是新闻的长安城掀起多大的风波。
除了闲的没事就想找个人参一下好表达一下自己这御史的工资没白拿的言官之外,大多数官员都还是觉得与其关心公主怎么修河堤,还不如关心科举——六月份,离秋闱还远着,但考秀才的最后一场试,俗称的“院试”,到了。
那位把全城的媒婆都给得罪了的赵扶光女士,继续勇立潮头,成为了万绿丛中的一点红,作为唯一的女子进入了考场。
这都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了,官员们现在只好奇她能不能考中这个“小三元”。
而这一次,周文逸是陪着徐影一块在差楼上看着苏婉昭走入的考场,然后周文逸还唏嘘了一声。
徐影瞟了她一眼:“怎么?你也想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