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帝都从来都是很要紧的事——帝都向来有的是青年们怀着对前程对未来的期许来参加考试，也有的是新一茬长成的妙龄少女在等着少年们考出好的功名来她们好榜下捉婿，长安城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而此次的热闹自然还带了一个苏婉昭。

    她已经连续考了四次第一了——考秀才的小三元，考举人的乡试，她都高居榜首，一骑绝尘。

    并且她文章进步的速度简直让人咋舌，把四篇对外公开的文章排在一块，谁都得感慨一声原来璞玉是这么雕琢出来的。

    在云山书院教导苏婉昭的先生都从一开始不太喜欢这个不安于室的小女娃，到日渐开始捏着小山羊胡子四处嘚瑟“诶你怎么知道赵扶光是跟着我学的？”

    他的亲朋好友几多嫉妒，怼以：“谁问你了！”

    “诶你没有问我吗？”小山羊胡子丝毫不受这个影响，仍然和一只开屏的大孔雀般四处现眼。

    好友恼怒，只能再来一句：“你嘚瑟什么呀，但凡没有无双公子给赵姑娘打的基础，有你什么事啊！”

    小山羊胡子这才勉强收了那嚣张的气焰。

    对，世人很自然地将苏婉昭的成就归到了无双公子头上，而极大忽略了苏婉昭自身的努力——谁让苏婉昭在被媒婆折腾得烦不胜烦的时候是去找了无双求助呢？无双既认下了这个“师妹”，自然赵扶光的成就会和他这个师兄相关呀。

    无双对这个事儿倒是挺无所谓的，世人辱骂也好崇敬也好，终究影响不了他皮毛，苏婉昭倒是试图努力过，想澄清一下她主要是靠自己，哪有什么无双公子开小灶。

    倒也不是苏婉昭非在意这个名声，她的本意其实是让女孩子们不要妄自菲薄，即便不认识什么无双公子也没有什么厉害人物做师兄，也要安心读书。

    但这事儿实在是不好澄清，毕竟是她自己被搅扰得烦不胜烦这才去找无双求助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有她反口否认的道理。

    苏婉昭便多少有些焦虑。

    但祝青萝轻飘飘地劝住了她：“我说你们也是。确实，姑娘们普遍还是比较脆弱，吸引她们走出家门来是有些困难，但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这个担心影响她们，那个担心吓到她们吧？倘若真有心走出闺房，哪那么容易被吓到呢？”

    苏婉昭叹了一口气，想给祝青萝说世家女子不易，想说她从小受的教育，想说世人就是把女孩子养成了金丝雀……

    但祝青萝摆摆手止住了她，道：“你和周文逸难道不是受着女子卑弱，相夫教子的教育长大的，你们真的妄自菲薄了吗？你现在还觉得相夫教子就是女人一辈子的宿命吗？”

    #我看你们一个比一个嚣张嘛！

    苏婉昭被夸得甚至有些老脸一红，小声道：“我们总不好和那些生活得更困顿的女孩比……”

    “这有什么不能比。”祝青萝说得理直气壮，“能在朝堂上纵横驰骋的女子，只能是人中龙凤啊，不然呢？那种随便遇上了什么事情都往家里缩头的，真被你们营造出来的好环境骗了壮着胆子到朝堂上来，挨上一顿毒打然后灰溜溜的回去，对再往后的女子来说难道就不是开了个坏头了？”

    祝青萝，在说歪理上，向来是有点东西的。

    苏婉昭只好罢了，放弃折腾，安心准备考试。

    虽然也没有太多可以准备的了——才华是在脑子里的，四书五经是倒背如流的，处理政务的能力是徐影手把手教的，在考场里要穿的衣服鞋袜是早就准备好的。

    也就是弄点容易存放的干粮和增添滋味的小菜，在那对老夫妇家里舒舒服服歇息了几日，到考试时，提着考篮溜溜达达去考场。

    那一日自然是人山人海，尚且萧瑟的春天都多了两分热闹，苏婉昭仍然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在男性学子们或者惊艳或者羡慕的目光中，去往仅为她一人开的搜身入口。

    徐影和楚湘则是照旧在贡院对面的茶楼看着苏婉昭进考场，但相比起去年时看苏婉昭考县试，心情还是从容了不少——去年多少还有些担心写闺阁小词的姑娘写不了科举文章，今年姑娘都已经连着考四回第一了，再对人家不信任就不礼貌了。

    甚至苏婉昭一进考场她俩就走了。

    出城，去书院，看祝青萝终于倒腾出来的，被她叫做蒸汽机的一个小玩意儿→_→

    这还是徐影早就定了的行程，只是一直没找到去看看的机会——又是水灾又是玻璃的，完了儿子还拍拍屁股跑路了，女儿搁这儿磨自己说想去就藩，老母亲哪来的心情去看什么不用人划就能开的宝船啊。

    也就是到了现在，水灾平了，香料贸易也正常了，徐影正在陆陆续续找借口给达官贵人们赐翡翠，女儿也愿意留下来不去她的独立王国当一把手了，除了儿子跑路了之外简直无一事不顺心，徐影就琢磨着，可以，自己有日子没去书院了，带丫头去走走。

    还听说祝青萝的研究进度往前跨了一大步。

    这最新消息还是二夫人给的——传统仕女，即便夫君各种撺掇，各种带她出去玩，一些已经养成多时的习惯还是很难改。

    比如说始终放不下的管家权，比如即便婆婆不要伺候，想起来还是要去看看婆婆，还比如既然宫中有一尊大佛，那基本七八天范筠就得进宫给徐影请个安。

    请安嘛，又不能光磕个头立马走，总得聊点啥呀，像范筠这种世家从小培养得好一手人际关系的姑娘，自然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官夫人在一起能聊管家聊丈夫，和徐影在一起也知道徐影不耐烦这些，所以就和徐影聊书院。

    “我是没看出来那东西有什么的。”范筠给徐影说的是，“就是一个木船，想法子在里面装了个能烧水的东西，一直在往外喷气，也不知是气流还是什么东西，能推得船只在水面上划动，还往外喷黑烟。”

    被训导了一辈子的传统仕女确实不会太喜欢这种东西，描述完了再说的是：“奇淫技巧而已，找几个人拿桨划，我看还省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