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看着颜小哥年轻俊俏的面庞,咬牙许久,才道:“既然这么怕木秀于林,颜状元又何必考这个状元呢?”——你直接控分控个二甲最后一名岂不美哉!
“这就有几个原因了。”颜辰似乎没有感受到楚湘的怒意,只坦诚道,“一,臣真的想用一腔所学为国家做点什么,为此,臣需要一个靠山,那样明确的殿试题,答对了就能有一个靠山,臣觉得可以一搏;
二,臣是江南人士,对水利,对船运都有些见解,这一点怕是许多进士都无法与臣相提并论;
三,臣是寒门出身,臣也不愿意陛下与殿下好好的发展船运有益民生的点子,最后却是达官贵人得了利,老百姓该怎么苦还怎么苦。”
说到这里,颜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自信一些:“且臣认为,只有臣有那个本事去江夏完成殿下所思所想。”
“哦?”楚湘听那一二三条,心里已经挺动容了,那最后一条,让楚湘不由皱眉,“你觉得你比赵扶光,优势在何处?”
“在于臣是真正的底层出身。”颜辰道,“臣最知道平头老百姓是怎么想的,更看得出达官贵人想要的利益都是什么,但赵姑娘……她是庙堂之上的人。”
“何以见得?”
颜辰笑道:“她每一篇文章都是这样啊。”
楚湘都被颜辰干沉默了,强行把话题拉回来,道:“还是说说颜状元在江夏预备怎么干罢。”
说就说。
但城建嘛……就那么个套路,兴修水利,发展民生,因地制宜地搞船运,江夏有汉江能到梁州,从梁州到长安就简单得多,那么就是可以以长江水网,让南方需要往长安送的资源都集中在江夏,统一往梁州去,走陆路去往长安,走丝绸之路。
众所周知,有人流了就会有经济,等江夏的经济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和梁州那边打通关系,先弄一条从梁州到长安的水泥路,这样即便是靠人扛马驮,运输也会方便许多。
插一句,从江夏把通天大道修到长安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但暂时只能是梦想,因为真的是千里之遥还翻山越岭,现在的技术手段想修通还是太难了,不如在关中平原上修一条从梁州到长安的水泥路比较有可行性。
说回江夏,短时间发展是只能做一个往长安运东西的中转站,但长远来看嘛,人类造船总是越造越大的,现在的楼船在长江黄河能通航,将来更大的船肯定能走海运,并且太子殿下都出海了,足见大魏开拓的政治方向,等将来海路真的通了,江夏的重要性只有再往上提的,到那时再琢磨以江夏去往各处的水泥路也来得及。
但这些都是写到了答卷上的东西,再汇报就没意思了,颜辰主要给楚湘说的,是如何收拾那帮忙不迭南下去江夏买地的达官贵人。
无害一点的主意就是之前那个:能买的是地而不是江,既然目的是码头,那建你的码头呗,地是谁的影响你干船运吗?
但楚湘明显是不满意的。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地讲,富商巨贾(和他们背后的官员)要钻政策漏洞,去当地先把地盘占上,等着吃国家发展的红利,那我作为国家的统治者,不收拾你们一顿,岂不是鼓励后来人也这么阻碍国家发展?
只是在怎么收拾这方面……无双或许有主意,但不想给楚湘说,就想考验考验这位控分了的颜小哥。
而颜小哥也不惧这份考验,他笑了笑:“臣来赴殿下宴时,带了一个画轴,被殿下的侍卫拦了下来,却不知如今检查过了否?可否容臣将此图献给殿下?”
楚湘侧头,给了奴仆一个眼神。
奴仆躬身而去,很快便将颜辰带来的画轴带了进来,楚湘亲自端走了茶壶茶杯,让奴仆将那不小的画轴摊在桌子上。
那画的是一座城。
清明上河图一般的笔法,但没有画人,全是建筑,并且那座城也不是如今常见的四四方方的城池,而是依山傍水而建,甚至连传统的城墙都没有。
当然,城墙也没有意义。
江夏是大魏腹地,倘若敌军什么时候都能打到江夏了,半壁江山都要保不住了,苟延残喘什么呀。
没有城墙,城市建设就平添了许多想象力——山脚下是街道与民房,山上是一层一层的小别院,因为是赶工,每个别院画得都非常潦草,但再潦草,也能看出读书人最追求的梅妻鹤子的风雅。
为了显得城市很有格调,图上主要渲染的是繁忙的长江,远方的农田,飞翔的白鹭,还有取水的水车,城中的湖泊,湖畔的垂柳。
为了让人觉得画图的人是真的想建这个城而不是吹牛,街道上还标注了排污的水渠,水流的方向,市集的位置。
甚至还照顾了有宗教信仰的人群,城内有小而美的道观,城外的山里没画得特别详细,但有道观的飞檐从树林里斜飞一角出来,极有文人墨客追求的意境。
楚湘都看呆了,半晌才道:“这便是颜状元想建出来的江夏城?”
“殿下。”颜辰这会儿反而开始问了,“今日带来赴宴之人,都可信否?”
“自然可信。”楚湘回答。
颜辰一笑:“那么,臣还是建议殿下将此图带回宫中,给陛下看上一眼。”
楚湘的眼眸,慢慢凝重了起来:“颜状元何意?”
颜辰的眸光清澈,坦然回道:“臣耳闻之前殿下在黄河沿岸杀了许多贪官污吏,陛下往黄河沿岸补充官员时,是让官员们自行写倘若他们做了黄河沿岸的官当如何如何的奏章,以写得最行得通之人授官的。”
“不错。”楚湘回答。
颜辰便道:“那……这便是臣欲去江夏赴任的奏章,还请殿下带给陛下看罢。”
“你真的能做得到么?”楚湘问——这图太漂亮了,怕是长安城想按这个标准建都艰难。
颜辰笑,环顾四周,即便楚湘说人都信得过,他的声音还是压低了:“做不做得到不要紧,关键是,殿下不是想解这口被达官贵人们先一步南下买地的气么?”
这图,就是你解气的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