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从何来？

    都要收拾那帮不知好歹的富商（和他们背后隐藏行迹的官员）了，阶级敌人的事情，哪可能痛打落水狗之后还把落水狗捞起来给一顿饱饭吃的道理。

    再说了，即便真让他们吃了大亏，以商人们的家底，也未见得饭都吃不起了，不存在救济的空间。

    无双说的，是百姓。

    ——那帮富商大贾在江夏买房买地之后，那些失房失地的百姓，生计从何而来？

    自然，中原这片土地上，人民都会把土地看得非常重，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只有败家子才会出卖祖上留下来的土地，但……十贯钱买不下来一亩土地，一千贯呢？两千贯呢？

    可能有看官要问，真如此了老百姓也不亏呀，手里有卖地的钱难道还买不到粮食么？

    买不到。

    事实上，钱财能随时买到粮食那只在物产丰富物价平稳的现代社会司空见惯，在生产力感人的时代，丰收时可以十文钱一斗，就成了谷贱伤农，欠收时一斗的铜钱都未必能换一斗米，就成了粮贵谁都没有好果子吃，而真到了粮食耗尽，外面的粮食还没运进来的时候，老百姓被高价诱惑了卖房卖地的那点收入，啥也不是。

    并且，现在是春天。

    春耕的大好时候，江夏的百姓们摊上了被富商大贾买地，估计是来不及春种了。

    而富商大贾们买地之后，赌的是徐影自登基以来做什么事都是说了便做，雷厉风行，她既要发展江夏，肯定会很快有政策落实到地方，这样买下来的土地就可以高价卖给国家或者自己承包了拿来发展之后吃江夏发展的红利，总之不会有人准备好好种地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春种。

    那么，江夏的这一季收成，注定会十分难看，倘若颗粒无收，那该如何安抚百姓而不至于发生人祸，就非常考验行政能力了。

    徐影听得眉目肃然，郑重道：“朕知道了。”

    不过这倒没给徐影带来多大的困扰，朝廷最近毕竟不缺粮食——论开源，去年黄河流域虽收成不好，但江南的发挥却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并且因为新农具一定程度上解放生产力的缘故，老百姓目前还没有发展出“进城务工”的出路，一闲了下来，第一选择还是开垦荒地，也带来了不少的粮食增长。

    论节流，北戎被打垮了，边军也就能安心屯田了，屯田就有收成，便让朝廷减少了极大的往北边送粮的压力。

    但作为君王嘛，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暂时不因粮食而苦恼，也丝毫不耽误徐影一分钱能掰成两瓣花的冲动：“还是以工代赈罢，直接让颜辰带着粮食南下，孺子老人也就罢了，该赈济还是得赈济，但失地的青壮年百姓，能做多少工便换多少粮食。”

    以工代赈本就比单纯的赈济要好得多，无双并不反对，只道：“若不只是单纯的赈济，那么……陛下非但要带粮食南下，还要带兵。”

    ——这防的是百姓。

    亏了大钱的富商大贾都不要紧了，正愁没理由抄他们家呢，他们但凡有那个一怒之下组织武勇围攻官府的能耐，无双都得敬他们是条汉子。

    #然后快乐地安排抄家

    百姓可就不一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啦，什么“等死，死国可乎”啦，都是这种失了房又失了地，手里的钱还买不到粮食的百姓闹出来的。

    “先生说的有理。”徐影也知其中敏感，但还是道，“只是颜卿……到底初出茅庐，朕暂时信不过，索性让徐鸣带兵符跟着他去罢，倘有事变，直接从荆州大营调兵平乱。”

    说是这么说，徐影认真想想……还挺为徐鸣心酸的，大哥跟着小楚瑜去追求星辰大海了，直接导致什么事都得徐鸣去。

    徐鸣是个臭小子不值得心疼，但属实是很对不起范家弟妹。

    啧。

    派谁去带兵，无双就不置喙了——兵权本就敏感，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危急存亡之秋也，轮不到无双受命于危难之间。

    江夏的残局到底怎么收拾，目前确实是只能暂时定一个方略，剩下的还得等一个具体执行，那该干的活儿还得继续干呀。

    比如接下来的琼林宴，还有给新科进士们安排“入职培训”，因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的各种事情倒都开展得非常常规。

    甚至有点敷衍。

    ——上次还有无双亲自给新科进士们授课呢，这回无双摆摆手，给徐影说上次是进士们的水平多少有些歪瓜裂枣让人无法放心，他去上上课无妨，这次都选出个高人来了，他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所以原本无双授课的时间段，给新科进士们看的就是书记官整理下来的，上次无双授课时的记录。

    而徐影也召见过了颜辰，密谈许久。

    然后还自我发挥，也单独召见过了苏婉昭，又见过了探花郎。

    完了是状元榜眼探花先后收到了来自无双的请柬，每次见面都说了很久，具体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当然了，也没人敢在徐影召见状元榜眼探花的时候听壁角，能从皇帝这儿打听消息的唯一途径是给陛下收拾书房。

    （顺便悄咪咪看看陛下最近在看什么书，在反复摩挲什么折子，在看什么画）

    于是得到的消息就是状元郎画了一幅图献给陛下，陛下颇喜欢，几乎每日都会打开欣赏，紫藤和绿萝两位姑姑曾问陛下，既然这么喜欢干脆挂起来呗，观赏品鉴起来还方便，陛下却拒绝了。

    状元郎画工一般，立意也一般，只是内容比较丰富——图上是好大一个城池，依山傍水，毫无匠气，想搞事业的能从中看到百舸争流的豪华，想修仙的能在山上看到探出一角的庙宇，想成家立业的也能看到鳞次栉比的房屋。

    那里是哪里，属于是懂的都懂。

    还有，据说荆王殿下私下去见过了赵榜眼，赵榜眼的家就没有宫里难打听消息，贴在墙壁上听壁角就能隐隐约约听到说话。

    据说，赵榜眼虽然科举失利（？），但似乎也不是那么想把去江夏的机会让给颜状元，还说什么大家都是女子，陛下和殿下就不能照顾臣一些吗的话。

    荆王殿下似乎也很遗憾，毕竟江夏是人家的封地，而荆王从出现在世人眼中开始，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愿意扶持女子当政的形象。

    而状元榜眼神仙打架争个平步青云的位置，就没有探花郎的机会了。

    探花郎也不挣扎，很快就得了授命，是去明州下面的一个小县城。

    明州或许大家听起来有一点障碍，换一个现代人都听得懂的词儿，叫宁波。

    看到君王搞船运的决心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