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都忍不住笑了：“我，陛下。”

    #就差后面加一个打钱了

    许华月都蒙了呀！

    看着徐影，确实是自己印象里那个不太聪明（连夫君都揽不住）的皇后啊。

    当然，许华月哪怕是在前朝后宫，也听说过魏王（楚英）王妃属实是个响快人，魏王平时在外征战，这位王妃竟也有本事把内政后勤打理得妥妥当当，甚至偶尔有山贼想去抢劫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但凡这是个男子，多少也能是个治世之能臣。

    一般说这话的，就是女人再多再好的才华，最后也是要埋没在后宫后院了的意思——许华月也是这么想的，尤其以她的教育背景，想都想不到新朝建立，帝王登基之后，徐影有不交出权力，不退入后宫的机会。

    后来事情也是照着她预想的发展的，她如果不是作为楚英的妃嫔，而只是一个单纯的女人，还会为徐影的遭遇叹息一声——太多的男人为了娇嫩的容颜抛弃糟糠之妻了，楚英又如何能例外呢？

    不过早晚罢了。

    至于说许华月自己竟然还在徐影之前进了冷宫……那就是纯意外了，仔细复盘下来，也确实是自己漏泄禁中语的问题，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在楚英后宫里优越感太重了，觉得就皇后那水平自己还不是怎么斗怎么赢然后掉以轻心，怪不得任何人。

    进冷宫就进冷宫吧，好歹还有条命在，好好活下去吧。

    刚好自己本来也不是特别甘心去做楚英的若干妃嫔之一——对外，楚英是马上天子，英武无双，往历史上数，上一个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得天下的人还是刘邦呢。

    但对内，女人最懂男人，以许华月在前朝后宫长大的人生观，喜欢的类型是能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柔弱男性，是能对月叹息对花流泪的惜花人，绝不是楚英这种土老帽。

    被迫营业罢了，现在不用营业了，岂不美哉？

    这才把冷宫的生活过得有声有色了起来。

    说来好笑，徐影接受“前朝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能这么自然地在冷宫里养鸡种菜”和许华月接受“那个一点也不适合搞宫斗的皇后竟然直接把棋盘掀了？”的时间，几乎都是差不多的。

    许久，徐影才笑了笑：“来都来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也没有说朕了。

    许华月哪敢在意这种称呼的小细节，赶紧把锄头放好，手还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这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陛下请。”

    屋子里收拾得很雅致，许华月先请徐影坐下，告罪说自己现在这一身的泥土不好待客，先进去换了一身衣裳，衣裳换好的时候还顺便捧了两碗茶出来。

    杯子是再简单不过的青瓷，茶也不是什么好茶，但意外地并不难喝，许华月还给徐影献宝：“内务府送来的茶叶一般，但冷宫后有一株茉莉花，妾身常记得给茉莉花浇浇水，夏日时收了不少花朵，晒干了混到茶里，能得个清香的味儿。”

    “内务府可有苛待？”徐影含笑问。

    “那倒没有。”许华月回答得很诚恳，“原以为陛下还是皇后，亲自掌管内务府，下头的人才不敢拜高踩低，如今想来不是……那就是陛下用的人颇有同理心，既持家有道，也没有苛待宫嫔，各种份例给的都不多不少。”

    啊，萧尚宫干活还是靠谱的。

    徐影满意了一会儿自己抓来管宫权的壮丁，窝在榻上，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那位沈尚宫，没有来与你作伴么？”

    “沈尚宫？”许华月皱了皱眉，“那是谁？”

    徐影沉默了一下，道：“不要紧的人罢了。”

    ——沈尚宫是最开始试图教徐影规矩（并暗搓搓diss徐影果然是乡下丫头不懂规矩）的宫人，上辈子还在许华月身边献媚，也没少来冷宫“看望”徐影，主仆俩看上去还挺搭配。

    但……现在看来，许华月都没把这人放在心上，属于是再次验证了上位者在大多数时候确实只需要勾勾手，下面的人自然会想尽办法把自己变成上位者用惯了的模样，这个人不顺手，换一个人就是，至于记住这个人是谁，属于全然没有必要的事情。

    徐影幽幽叹了口气，又抿了一口茶：“未曾想到，你我还有这样心平气和说话的一天。”

    “于妾身而言，确实是想也想不到的事。”许华月含笑接口，“但于陛下而言，只要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陛下想和谁说话，难道谁还敢把陛下推出门外？”

    ——那层窗户纸，指皇后终于放弃了努力一下让自己显得贤良淑德一点，直接掀桌不干，丈夫什么丈夫，升官发财死丈夫才是女人应该走的康庄大道！

    徐影莞尔：“猜猜，朕来是个什么用意？”

    “猜不着。”许华月回答得非常坦然，“妾身甚至都不知陛下登基了多久，如今朝局如何，从何猜起？”

    只是作为前朝宫里剩下的公主，许华月还是保有一些基本的警惕的，她看着徐影含笑的面庞，半晌，小声道：“总不会，陛下是来找个人和亲的吧？”

    ——众所周知，楚英和徐影都很年轻，他们的孩子都不说年轻了，纯纯是幼童，倘若真有和亲的必要，并且对方强势，说什么都不接受普通宫人封公主，那……本朝找不到，找个前朝娇柔的公主，或许也是各方势力妥协后的结果呢？

    而这话才出来，徐影的表情就玩味了起来。

    许华月当场就觉得自己要完，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说“妾身都是封过贤妃的人了陛下你要和亲你至少也找个黄花闺女吧，不然先帝颜面何存？”来推拒。

    但又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黄花闺女，确实能免此一劫，可前朝皇室人口众多，即便只说嫡系，岂能没有年纪合适又云英未嫁的姑娘？

    相比起那些真正娇柔的，风吹一下都要倒了的姑娘，当年被皇室推出来给楚英献传国玉玺，被贬入冷宫都还能活成了一株坚韧的蒲苇的许华月，确实……怎么想都更合适啊。

    和亲是结两国之好，岂有结个病秧子过去，没两年就去世了，给两方找麻烦的道理？

    理论上，前朝公主的身份是有点“如果她能把番邦的王哄得服服帖帖，而她想为前朝复辟，本朝倒给她牵了这个线，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危险，但……话本子里敢那么写，实际操作那得是个什么品种的女中豪杰啊！

    和亲的仪仗仆从都是本朝给的，和亲的嫁妆侍卫也是本朝的人，前朝公主除了自己啥也没有，真有异心，回头不得枕头风都还没来得及吹就被自己侍女一刀攮死了，图什么呢？

    所以啊，要嫁就好好嫁，想什么复国啊，那帮得了更多资源更多偏爱的皇子都复不了国，指望一个身如飘萍的公主？

    “陛下……”许华月是下了好几次决心，才咬咬牙道，“倘若是来看看妾身，确定是妾身去和亲之后，陛下就能不去打妾身那些姐姐妹妹的主意，那……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