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只羊很快被烈焰吞噬,甚至连蛋白质不良燃烧的焦糊味都没有,仿若焚烧的只是一些纸扎的祭品。
莫名诡异的观感体验,带着异常惊悚感的沁润冰凉环绕周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间高原的寒凉空气束缚得太过于猛烈。
按照既定的攻防节奏,这个时候应该有四百多只,甚至是五百多只疯癫的藏羊向他们营地冲来。
击穿营地的最后一道薄脆屏障,冲烂整个脆弱不堪的营房内部,点燃所有濒临爆发的幻听人群,拉开此处最终疯狂大戏的帷幕。
可是,直到羊尸烧得只剩一把无机盐,在无人机的视野之中依旧什么都没有。
唯有绵延的冷硬山色无边无沿,反射着星辉的微光,散发出莹莹寒意。
“今晚储备的羊群消耗殆尽了吗?”
面对这一结果,江映雪下意识地呐呐询问一句。
在某种意义上,像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面对这种高强度的心理压力,她江映雪心中的本能反应,是惧怕和逃避吗?
真实地面对自己的这种懦弱,江映雪似乎也终于看清那个躲藏在冷硬高傲身影之下的懦弱女孩。
出生在钩心斗角的大家族之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感觉,舍弃掉心中的懦弱,变为一个铁石心肠的女王?
过往的岁月,仿若一场延绵不尽的梦魇扑面而来,身处于这股回忆洪流之中,猛然有种世间苍狗,白云浮梦的沧桑幻灭感。
就算早慧,心智更是早熟,江映雪也觉得自己并未悟透什么沧海桑田的人生哲理。
对于一个突然想要求得长生的存在,自然是看不透生老病死这些人生幻景。
身处于这种莫名的感官洪流之中,江映雪倒是觉得有些莫名新奇。
年轻的自己,衰老的灵魂,寂灭的欲望,蓬勃的执念,各种想法在她的脑海之中泾渭分明,似乎随时都可能会大战一场。
“你所说的最后一轮毒药攻势,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感受着体内像是要精神分裂一般的场景,江映雪问出了这个问题。
话又说回来,如果连这种层次的精神幻觉都不能算是最终一击,那么当初在海船上发生的幻听暴动,又是处于什么程度的药物攻击?
当初折磨所有人员的精神噩梦,又会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白宁当初能够挺过来,想必他对此一定有自己的见解。
“最新一批羊的血腥味确实很特别,但这似乎依旧只是一种试探。
董船长隐忍到现在的一击,其到底是什么,很难根据当前的局势进行判断。
稍微的猜测一下,如果羊群要带毒来攻,恐怕毒药的药性会让羊群直接开始自相残杀。
畜生对于天性的压制,终究比不过人类,更何况还是我们这种灵魂比较特殊的存在。”
白宁的整体猜测方向很有道理,利用羊群运载迷药,很可能会导致运载体的提前崩溃。
可若是说董船长会亲自过来投毒,这又显得有些不现实。
刚刚江映雪那百发百中的枪法,董船长一定已经心知肚明,在子弹耗光之前,他大概率不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江映雪的狙击视野之内。
“有人来了。”
像是一种无形中的打脸算计一般,一个明显的人形红外信号出现在无人机的视野之内。
“是那个牧羊人。”
江映雪瞟了一眼,大概率猜测应该是之前那个及时规避枪击的牧羊人。
可是,江映雪又觉得有些毫无意义,单独一个人,就算他血液流干,也只能血溅五步,又能传播多少迷药过来?
派这样的一个傀儡过来送死,根本毫无意义。
“牧羊人的狗过来了。”
眼看着无人机画面之中的红外信号越来越多,就连一向冷静的白宁也惊呼一声。
狗的攻击欲望更强、身法更加的灵活、速度更是极快,让它们冲进来,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咬伤。
“羊群也过来了,这是要孤注一掷的局面吗?
看来,那个跑船的,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阴险。
海量的四方攻击局面,就算他混在羊群之中,我们也很难将其给找出来。”
看着后续漫山遍野弥漫过来的羊群,江映雪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枪械不过就是一根烧火棍。
在试探完营地的虚实之后,董船长的攻击方式显得更加的决绝,是一把定输赢的豪赌。
稍微思虑一下,这本应该就是预料之中的局面,羊群的排泄物带毒,这就说明羊群早已中毒,最终成为被控制的炮灰,完全在情理之中。
设想董船长会循序渐进地逐渐加强攻势,这本身就是对其疯狂程度的误判。
当前的这种局面,应该依旧在白宁的预期之内吧。
不然,他此时脸上的神情,为什么还会如此的平静?
“最后一搏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映雪一拉枪栓,刻意问出了这个问题。
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试探白宁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我倒是觉得,这些羊群看似浑浑噩噩,其实它们一丁点的威胁都没有。
我们只需要看住那几只牧羊犬,以及那个傀儡牧羊人即可。”
没想到白宁竟然会给出这种见解,听起来,也像是一种豪赌。
“觉得剩余的藏羊没有威胁,是因为考虑到跑船的携带毒药不足吗?”
如果这些藏羊毫无威胁,唯一的一种可能性,就是控制它们的迷药不够了。
这批藏羊看似是最后的生力军,其实不过就是一些被挑剩下的残次品。
大面积的投毒,对于毒药的储备量自然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用药量已经捉襟见肘的董船长,此时也只能豪赌一把。
豪赌营地中人会惯性思维地疯狂攻击羊群。
赌的就是方寸大乱四字。
这样的赌性,基于董船长对于自己毒药的信心,对于营地残余人员抗药性的一种估量。
或许,白宁没有用炸药炸羊,反而使用枪械全歼最后一群藏羊,这给了董船长一个错误的判断,让其认定营地之中的人员已经彻底昏头了。
“大概吧。
羊,我们还是要杀一些的,尽量装出一副弹药用尽的样子。
最后再用无人机炸死几只牧羊犬,或许就能将隐于暗处的董船长给引诱出来。”
白宁的计划,完全符合江映雪心中的设想。
看来,白宁不仅早就预想到了当前的局面,甚至还站在董船长的视角出发,正在示敌以弱地诱敌深入,随时准备对其一击毙命。
只要白宁的思维正常,预期明确,那么后续的行动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心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某处安宁的港湾,江映雪为自己的这种懦弱依靠感到羞耻与排斥。
想要将其给挥之脑后,但却在毒药的作用下愈演愈烈,像是一种不可遏制的崩溃与最终的混乱。
好在有白宁的既定谋划,强压心头的异常情绪,江映雪按照白宁的要求开始漫无目的地狙杀靠拢过来的羊群,表现出一副方寸全无的慌乱姿态。
海量的羊群很快压了过来,其中混杂的牧羊犬也凶狠异常地扑击过来,只是被江映雪利落的干掉。
羊群在营地之中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东西被撞倒的哐当声不绝于耳,一些营帐甚至被羊群直接撞穿,油布撕裂的声音像是为整个营地的崩溃吹响了最终号角。
白宁操控的无人机已经在羊群之中爆炸,像是一声最后的不甘怒吼,但也阻止不了当前的天倾之势。
白宁和江映雪狼狈地向保镖们聚集的营帐赶去,似乎想要守住这最后的底线。
在这种演绎之下,营地已经被羊群给彻底冲烂,似乎只等陷入幻听之中的保镖发起最终的暴动,徒留血腥满地。
“怎么还是没有看到有异常的人类红外信号靠拢过来?
就算是那个傀儡牧羊人,此时也站在枪械的攻击范围之外,除非使用无人机将其给炸死。”
江映雪抱着枪械立于营帐之外,抬手干掉几只比较暴躁的藏羊,语气焦虑地询问一声。
当前的营地已经陷入混乱,可白宁所预想的引蛇出洞局面却并未出现,这不免让江映雪有些焦急。
要知道,处于深度幻听之中的保镖们与暴躁的羊群只差一层营帐的油毡布,她根本就无法设想一群暴躁保镖冲出营帐时的惨烈景象。
或许,这群保镖没等冲出营帐,就已经在营帐之中自相残杀殆尽。
甚至想得稍微悲观一点,白宁看似运筹帷幄的支撑到现在,其实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幻觉之中,对于董船长的整体攻势毫无任何的影响。
正自紧张的张望之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爆炸声,听声音,是最后一架安装有炸药的无人机爆炸了。
他们现在除了手中的枪械以外,再也没有用于威慑远距离目标的手段。
白宁不声不响地用掉最后一架自杀无人机,这让江映雪感到惊诧异常。
难道,此时的白宁看似冷颜不惊,其实他的思维早就已经陷入到绝对的疯癫之中了吗?
冷静而疯狂,这本就是白宁的外在标签。
所以,冷静本就是疯狂的外衣,它代表不了任何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