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恶臭汹涌而来,就好像白宁的所有内脏全都腐朽溃烂了一般。
那种无法被阻挡的铁锈味,更是如跗骨之蛆一般地折磨着有些过载的嗅觉系统。
芳香腥臭都已经不重要了,就像是罹患了空鼻症一般,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一次煎熬,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凌迟的一部分。
在这样的时刻折磨之下,活着,就是一种折磨!
在这种如怒涛一般的痛楚之中,幻听,终于还是来了。
没有任何的仙乐之声,只有无穷无尽的白噪声,尖锐而刺耳,就好像宇宙背景的白噪声化为声波全都聚焦于白宁的耳中。
整个宇宙的灾难,都在这一刻降临在白宁的头顶。
地狱十八层,拔舌、油烹、石磨,所有的一切刑罚,无非就是基于人体五感的一种折磨。
仅仅只是尝试着重新踏出一步,来自于五感的顶级折磨便蜂拥而至,其中的意味再清楚不过。
扛不住也要扛!
没有能不能的问题,只有行不行的问题。
想要离开这里,行动才是唯一的解药。
刚想要踏出一步,白宁思维层面的念头又是汹涌而起。
身处于这方小小的幻觉世界之中,就仿佛所有的地狱刑罚加诸一身,这样的苦楚白宁能够咬牙承受。
可是,其他的四几名保镖,他们能够承受得了吗?
如果他们在这地狱的煎熬之中彻底疯癫,其结果又会对白宁造成什么样的连带影响?
会不会基于某种心魔的影响,在白宁的前方道路上等待着白宁,如地狱恶鬼一般地拉扯着白宁一同永堕苦海?
心中彷徨之念骤起,基于五感的痛苦反馈瞬间愈演愈烈,就好像烹油的烈火,正欲席卷白宁所有的坚韧与强悍。
动摇了吗?
又或者,这本身也是幻觉的一部分。
基于五感的折磨只是一种表象的残酷,基于意识的侵蚀才是剔骨的尖刀。
由外及内,由内至外,这就是一种全方位的摧残。
此种摧残,似乎已经不仅仅停留在阻碍层面,更像是一种痛苦的囚笼,是一道名为畏惧的城墙。
白宁想要成功地穿越而过,于外于内,都必须要保持绝对的强势。
对于这一点,白宁从未对自己有所怀疑。
只是,一旦牵扯到其余的同行者,白宁心中就会升起一股不可遏制的隐忧。
这种心理波动,代表着白宁虽然在利用身旁的人员,但却从未真正的信任过他们。
这是团队合作之中的软肋,也是白宁在此时所唯一具备的软肋。
这样的软肋已经被这处幻境空间给识别出来,不管白宁怎么隐藏,怎么掩盖,在某个不经意之间,这条软肋都会无比明显的出现在白宁的面前。
出现就是重击,就是防御被破除的征兆,也是白宁依旧被困于此处的最佳证明。
预想之中,这片幻境空间的整体区域并不会太大,可是基于五感层面的封锁和折磨,顺畅地离开本就变得举步维艰,咫尺也会变为天涯。
此时的白宁,或许在原地打转,或许在地上无意义地来回翻滚,又或者只是蹲在某个角落里面苦苦左右互搏。
这些外部的呈现,都是可能的,也都是白宁所要面对的极端情况。
因为五感的封锁和折磨,白宁其实已经被逼迫入意识空间之中,只能在这处相对的清明之地苦苦地挣扎思辨,妄图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可是,这条出路,真的存在吗?
挡在白宁面前的,是一处他所不能理解的上古文明。
各种各样的精巧机关,是基于人体弱点所精心设计的,也是基于对于人性弱点登峰造极的全面研究。
白宁身上的弱点,就是人类这个物种所天然具备的,虽然有部分已经被部分克服,但终究也只是一具肉体凡胎。
相对于普通人,相对于普通的困境,白宁所修炼出来的精神强度,是可以轻松将其给击穿的。
可是,面对这种专门针对人类弱点所设计的顶级机关,白宁真的能够将其给克服吗?
又或者,换个说法,人的动物性,人天然具备的生物劣根性,真的能够被完全的克服吗?
贪嗔痴慢疑,贪恋顺境,嗔怒逆境,不明事理,怠慢,多疑;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的七宗罪;
上尸彭踞好华饰,中尸彭踬好滋味,下尸彭蹻好淫欲。
这些在各种宗教典籍之中所记载的形形色色人性之恶,真的仅仅只是通过某些清修的方式,就能够全部予以克服的吗?
一如,此时的白宁,虽然能够将各种生物劣根性完全压服,但在这种极致的折磨与试探之中,一不小心便是恶念骤起,杀心四溢。
人,终究是肉体凡胎,困顿于各种各样的生物劣根性之中,无法自拔。
就算偶得清修之所,顿悟清修之理,也只是暂得一方清净之地,将些许的恶念杂念关闭在了一口黑匣子里面。
只要人的物质态身躯没有毁灭,那么这口黑匣子就不会消失。
如果时机合适,黑匣子之中的所有一切,便会再度卷土重来。
这样的盒子,曾经有人称之为潘多拉的魔盒。
盒子里面拥有贪婪、虚伪、诽谤、嫉妒、痛苦等种种人性之恶,同样也有被称之为希望的东西。
坦诚始见天性,束恶扬善。
猛然惊觉之间,白宁似乎顿悟出各种宗教典籍,各种神话传说之中所隐藏的真谛。
人,终究是善恶的聚合体。
人有基本的生物劣根性,同样对于美好的事物也有天然的渴望,所谓的清修之法,就是一个束恶扬善的过程。
这个世界,终究只是一口泥潭,不沾染污泥,近乎于痴心妄想。
在淤泥之中苦苦挣扎,犹如横渡苦海。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个回头,所说的,就是摒弃世间的一切欲念,回归于最为初始的纯粹。
不好华饰,不思滋味,不见淫欲,无起心动念,也就无爱恨嗔痴。
念头通达之间,却又心生些许的遗憾。
一切有为法,终究只是肉体凡胎的法决。
怪不得有人会想要求得长生,彻底摒弃这具肉体凡胎,成为餐风饮露,吸收天地之精华的世间之灵。
长生,依旧是基于肉体局限性的一种幻想和妄念,一如佛家所说的寿者相。
可是,谁又能够真正否认长生的可能性呢?
不可达和不可求,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普通人没有长生法决,自然只能生出幻灭感,想要求得身心之安宁,也只能在思想层面不执着于寿者相。
终究,所有的一切痛楚与迷茫,全都局限于认知层面的狭隘与浅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