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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余波
    韩垂钧走了。

    雨夜之战的第四天一早,在高柳县不少人的注视下,神兵谷的三位大人物押送的车队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形容易,十形难,百形之路非常人可走。老夫为修这百形,苦修一甲子……

    如何选择,由你自己决定。

    目视三骑远去,韩垂钧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回荡。

    百形吗?

    摸了摸怀里的几本秘籍,黎渊心中滚烫,韩垂钧的话为他指明了道路,也让他生出野望。

    将数十门武功修到大圆满,他压根就没想过。

    韩垂钧这等人,苦修一甲子,似乎还没修成,遑论是他了。

    但有着掌兵箓在手,只要有足够的丹药,足够的根本图,他自忖,能够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修成百形!

    丹药,兵刃,根本图!

    黎渊心中一定。

    他余光扫过送行之人,不乏有人松了口气的,更多的人,则是面露喜悦。

    神兵谷的东西,他们不敢觊觎,可十几家势力坍塌后留下的地盘,对于他们来说,远比什么金银都要好。

    柴、渔帮等势力被摧枯拉朽般扫灭了,但高柳县,仍会有新的柴、渔帮出现。

    黎,黎兄弟!

    县尉刘宾领着一干县吏走来,满脸带笑:

    刘某夜里在春风楼设宴,还望黎兄弟赏光!

    刘大人太客气了。

    瞥了一眼面露尴尬的刘铮,黎渊自然没有纠正刘宾的称呼,点头应下。

    虽然他不去,这些人划分地盘也不会少了他的,但该去,也得去。

    神兵谷弟子的丹药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没有势力支撑的,就如方云秀一般紧巴,银子,越多越好。

    那,晚上春风楼再会!

    刘宾拱手告辞,其余县吏也都含笑打着招呼,不敢有丝毫怠慢。

    刘铮、王佩瑶等内城小姐少爷们远远看着,等到家里大人们都走了,才敢凑过来。

    黎大爷~

    刘铮等人颇有些尴尬,王佩瑶却是捏着嗓子行了个礼,娇滴滴道:

    苟富贵勿相忘哦~

    众人本有些僵硬,此刻都大笑起来。

    春风楼,晚上去。

    但还没到晌午,黎渊已经被一干小姐少爷拉到了一字酒楼,岳云晋,吴明两人,自然被带着一起。

    酒桌上,觥筹交错,小宴上宾主尽欢,只是缺了路大小姐……

    ……

    酒足饭饱,黎渊打包了几瓶蜂蜜水,一些糕点,辞别众人,快步回二哥家。

    远远地,他瞧见巷子外停着一辆马车,十数个家丁打扮的汉子进进出出,搬运着各种家具。

    黎林搀着王娟在一旁看着,夫妻俩满脸喜悦。

    二哥?

    黎渊走到巷子口,黎林还未开口,一个留着小胡子,带着毡帽的老者已躬身行礼:

    黎大爷,小老儿是元家的管家,奉老爷之命,来帮您搬东西……

    元家的管家?

    黎渊心中微动,黎林已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契,眼圈发红:

    老三,咱们要回家了……

    黎渊心下了然,却也忙劝住要哭的二哥:

    行啦,搬家是好事,哭个什么?

    这里风大,带嫂子进屋吧,等收拾好了,咱们一起回家。

    催促黎林进屋,黎渊这才拱手:

    那就有劳元管家了。

    他是准备过几天将黎家原本的老宅买回来的,元平俊来这一手,他稍有些惊讶,却也没拒绝,更没掏银票什么的。

    收礼,也是增进关系的一种办法。

    他未必之后还在高柳,但二哥,锻兵铺还在,他也需要锻兵铺的支撑,稳定,当然是必要的。

    黎大爷太客气了。

    那管家有些受宠若惊:

    我家老爷说,晚上在春风楼为您设宴,请您务必赏光……

    这管家的态度十分恭谨,虽然多半是装的,黎渊还是又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地位的变化。

    神兵谷是蛰龙府的天,他如今在高柳内外城的百姓眼里,那就是即将登天的人。

    变化剧烈,却又似乎很合理。

    ……

    晌午刚过,内城。

    黎家的祖宅并不大,前后不过两进而已。

    黎渊不觉得有什么,黎林却是已经泣不成声,指着一个个的屋子,一草一木,念叨个不停。

    还是王娟后来实在忍不住训斥了几句,他才止住哭声。

    祖宅显然刚腾空没多久,各处也都打扫过了,黎林直接入住,而黎渊则拒绝了元家替他搬家的好意,自己去收拾了一下。

    被褥四条,桌椅一对,锅碗瓢盆一堆,小耗子一只。

    黎渊搬家就很爽利,不过临走之前,还是留了张纸条给孙胖子。

    一走这么多天,这胖子也该回来了吧?

    提溜着小耗子,黎渊心下摇头。

    昨天,他也问起了唐铜的下落。

    一如他所料,唐铜的确落入了神兵谷之手,还派人在附近请了大夫给他疗伤,奈何他伤势颇重,伤后又没修养,撑了几个月,还是咽了气。

    念在他十分配合,且已身死,韩垂钧并未过度追究,已将孙豪的姐姐都放了回来。

    但发鸠山那么大,却也没法通知孙豪。

    ……

    呼呼~

    深秋的山中很冷。

    姐姐,姐夫……

    孙豪艰难的靠在大树上,两眼无神的啃着干粮,掉秤近一百斤的他,已算不上胖子了。

    缩着手脚,他只觉浑身发冷。

    又一次无功而返,他心都凉了。

    毒蛇帮……

    大口嚼着馒头,孙胖子心中正发狠,突然听到‘沙沙声,一个激灵,忙钻进了林子里厚实的枯叶中。

    树叶腐烂的恶臭味让他差点将还没咽下去的馒头吐出来,但他一动不敢动。

    香主死了……

    密林中,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好一个韩垂钧,几年辛苦,全都白费……

    其他九个香堂都安然无恙,只怪我们运气不好,碰到了韩垂钧!好一个鬼面修罗!

    透过枯叶,孙胖子隐隐能看到两个灰衣人,他心头发凉,大气都不敢出。

    韩垂钧走了!

    密林中,徐风擦拭着寒铁刀,眼神发冷:

    几年的谋划功亏一篑,咱们回去必死无疑。

    不走又能如何?就凭咱们几个,还能拿下高柳县不成?

    另一个刀客直摇头,他只想离开:

    回去没活路,大不了转投摘星楼,天下这么大,还能没有咱们容身之处?

    你道摘星楼是那么好进的?

    徐风冷笑:

    我们唯一的活路,只有找到曹焰留下的密室,只要有一口名器,就能买下咱们几个的命!

    曹焰都死了,头还在城门

    上挂着,你去哪里找他的密室?

    没有了韩垂钧,高柳县我们哪里去不得?

    徐风眼神发狠:

    就是将高柳县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那密室来!

    呼呼~

    风声呼啸,两人先后离去。

    枯叶里,孙胖子一动不敢动,只等到天色将黑,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才小心拨开草丛,快速奔逃回城。

    ……

    ……

    入夜的高柳城一片黑寂,只有春风楼里灯火通明,酒肉与脂粉香气隔一条街都闻得到。

    刘宾设宴,请来了内外城仅存的几家势力的主事,黎渊也在其中。

    酒宴乏善可陈,神兵谷的威慑足够震住这些个老狐狸,黎渊预想中的勾心斗角都没出现,锻兵铺的买卖,他全盘接了下来。

    顺利的让他以为满桌都是谦谦君子。

    老韩这一次出手,这批人不死,就生不出乱子来。

    黎渊心中感叹,也越发坚定。

    银子、势力固然是好东西,但实力,才是立身之根本,韩垂钧不在,这些人仍要恭敬以待,哪怕,他都没正式拜师。

    商谈十分顺利,黎渊的准备猜测全部落空,但这自然是好事。

    又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宴会。

    黎渊喝蜂蜜水都要喝撑了,宴会才散。

    黎兄弟,坐我的马车回去!

    谢绝了热情的刘宾,黎渊摆摆手,告辞回家,远远地,可以看到祖宅里亮着灯,还有人声传出。

    嗯?

    黎渊推开虚掩的院门,就瞧见了门口阴影处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灰衣刀客,令他惊诧的是,其中一人身上居然有一把三阶的寒铁刀?

    黎师弟,春风楼里玩的可还尽兴?

    正屋里,黎林作陪,沙平鹰微有醉意,还提着条鸡腿,满嘴油光。

    沙师兄?您这是?

    黎渊扫了一眼那两人:邪神教的漏网之鱼?

    好家伙,一个比一个会钓鱼……

    沙平鹰还没回答,黎渊已经猜出来了,他左右看了看:师傅他老人家呢?

    这么两条小鱼,还不值得韩老出手,他老人家,应该走了吧?

    沙平鹰也看了看四周,不是很确定。

    根据他对这位韩老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也杀个回马枪,钓鱼这回事,他还是个生手,那位才是个中老手。

    会不会还有漏网之鱼?

    黎渊将那把三阶的寒铁刀拿在手里,稍稍一掂,递给沙平鹰。

    应该没了吧?有也无所谓,师兄走之前,怎么也得给你扫干净!

    沙平鹰接过那寒铁刀转了一圈,却又马上递了回去:

    我不使刀,师弟要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卖了,就当师兄给你的见面礼了!

    那怎么好意思?

    黎渊顺手将刀挂在后腰上,干脆利落的让沙平鹰嘴角都是一抽,连看了好几眼,他发现自己可能错估了这位还没入门的师弟。

    砰!

    突然,沙平鹰一棍甩下:

    再装死,便真打死你!

    他这一棍很重,徐风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没真打晕了,他大口踹气,脸色发青:

    沙平鹰!枉你还是名门大派的弟子,竟然偷袭,你竟然,竟然……

    徐风有些发懵。

    雨夜之后,他们等了足足四天,今天白天亲眼见到他们出城,又等了一整天,才试探着进城。

    哪料到,还没来

    得及动手,就被沙平鹰带人埋伏,一网成擒。

    废话,不必多说了,除了你们,邪神教在高柳县还有几个人?

    混铁长棍点在徐风胸口,沙平鹰出手不留情,一旁的黎渊都听到了骨骼破碎声。

    呸!

    徐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想发狠,就听得夜幕之中传来破风声,‘噗通两声,几个人被丢进了院子:

    看来,就这么几条小鱼了。

    夜风中,有声音传来。

    噗!

    又挨了一棍,徐风大口咳血,神色惨然:

    韩垂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