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意宛如一只受伤的困兽,喉咙里溢出可怕的嘶吼,泪水滚滚流出。
他爹是云煌国最厉害的能工巧匠,就连小舅妈都夸父亲是机械大师,最重要的就是那双手了,竟然这样残忍地废掉了他的手?
还有母亲,曾经在云都无限风光的秦家主母,摄政王亲妹,竟然沦落到这种凄惨的下场?
还有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秦昭意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带着小妹妹或者小弟弟,玩耍的场景。
“大皇兄,你该不会搞错了吧?”
“怎么会错呢,是云煌国那边儿的靖羽公离丞相,亲自写了密函,寄过来告知于本皇子的。”宇文破军声音笃定,“棠儿,你知道的,咱们这次能打胜仗,离丞相也是功不可没。他与本皇子是至交好友,传递过来的消息,绝不会出错。”
秦昭意的眼底,涌出了刻骨的恨意和绝望。
小舅说,军中出了内奸,离君信是叛国贼。
果然!
一切都是离党干的好事,离泛才是云煌最大的卖国贼!他害死了小舅,斗倒了晏家,又害得晏氏一族、秦氏一族、崔氏一族,统统被贬为罪人,冲官奴,抄家刺配流放!
真是该死啊!他恨不得把姓离的挫骨扬灰!
“嘭”
秦昭意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绣墩。
“谁?”
宇文棠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偷听,兄妹俩赶忙顺着声音的方向寻过来,刚刚好,看到了一只手撑在墙边,双目赤红,含着泪水,极为愤怒的秦昭意。
“你……你都听到了啊。”
宇文棠儿有些慌了,赶忙上去,要扶摇摇欲坠的重伤男人。
秦昭意用力拍开了她的手。
并不想被她帮扶。
宇文破军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蓝眸中都是阴险和促狭:“秦昭意,你已经回不去了,不如好好留在北屿国,做个富贵的北顺王,给我妹妹做个驸马。”
秦昭意咬牙切齿:“不……还有晏太后,还有长公主……”
“哈哈哈!什么晏太后,晏家一倒,她就被赐了一根白绫、一杯毒酒,已经死了。”
宇文破军笑得猖狂,“至于你们云煌的长公主,叫谢清鸢的是吧,我知道她,她倒是个不错的人,救过我弟弟修竹一命。只可惜,她挑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嫁给了晏泱,沦落成寡妇。啊,不对。离丞相说了,长公主已经和靖羽公世子离渊订婚了,一年后就会成亲。”
“你胡说八道!”
秦昭意疯了,“长公主才不会改嫁给离家的卖国贼!”
一个接着一个的噩耗。
猛烈地敲击着他的头,脑壳里嗡嗡嗡的,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剩下了无边的愤怒,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
“她和晏泱的两个儿子,脸上都被刺了字,流放到涯州瘴区了。”
宇文破军得意地欣赏着秦昭意崩溃的模样,他似一条毒蛇,持续地往猎物秦昭意的体内,注入致命毒液,“她是个一无所有的长公主,一个花瓶,婚事焉能由得她自己做主?晏家,彻底完了。秦家宗亲,死在流放路上的人,已经超过一半……”
“别说了!”
秦昭意捂住了耳朵,精神彻底崩溃。
完了……
什么都完了……
“你且听本皇子说完。”宇文破军哪里肯放过他,“镇北军权,现如今已经落入离丞相手中,新任镇北大都督,由离渊接任。他可真是人生赢家,不止继承了晏泱的军权,还继承了晏泱的妻子,啧啧。”
秦昭意并不知道,因为信息差,自己已经落入了这对北屿皇室兄妹,预先罗织好的陷阱。
他,完全相信了。
他,陷入了黑暗。
“小秦将军,不想报仇么?不如投降归顺我们北屿国,以您的军事才能和带兵打仗能力,封您做个北屿骁勇大将军。若你愿意与棠儿成亲,还可再封你做个北王。”
秦昭意低垂着头,整个人像是坏掉了一样,一言不发。
“北屿国和云煌国只是暂时议和,日后肯定还要继续打仗的。您可以带领着北屿国的军队,与新任大都督离渊交战,战场刀枪无眼,到时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好。”
*。*。*
密州刺史府。
因为云都需要慕听雪主持大局,整个晏家都要靠她撑着,她还得收拾崩溃的财政烂摊子,再加上离党的十万金吾卫禁军控制了皇城,她本人是无法厉害皇城的。
在知晓了夫君还活着之后。
尽管她想要亲自飞奔过去,把心爱的人给接回来,亲自治疗照顾,但显示并不允许,她只能秘密派遣一队人马,前往密州。
这一队人马,只知道要接一个重要的人,也并不知道要接谁。
慕听雪可谓把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
时至今日,除了宗政元直、伏由和她自己,这世上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晏泱还活着。甚至连晏泱的母亲崔茗,她都没有说!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宗政刺史,长公主让我等来接人。”
为首的,是尖兵营的一位五品军官,林奉。
此人也是慕听雪心腹,特种兵小队分组时,与荒竺分作一组,武艺高强,是个大力士。而且行事素来谨慎,保密工作一流。
“在里面睡着。”宗政元直与对方交接之后,见到了慕听雪的亲笔信,以及公主金册宝印,“林大人请。”
“睡着?”
林奉一愣,心下打鼓,莫非,长公主老大让他此行接入云都的,是位昏迷伤患?
那可得万分小心了。
“你们动作小心些,他身上有伤。”伏由准备了一箱子药,帮着一起搬到了马车上,“动作千万不可太粗鲁,对了,仔细他的头,枕骨那里有瘀血。”
晏泱的脸上,覆盖着一张般若恶鬼面具。
身上也包扎满了绷带。
从外形上看,根本无法把他与昔日那个叱咤风云、跋扈秉国的摄政王联想到一起。
“伏由,你随着一起入云都,沿途照顾病人。”
宗政元直要与妻子分离,心中颇为不舍。
但是没办法,密州现在是边境,诸多政务要处理,要防着北屿骑兵来抢劫,要安抚逃难到此处的可怜百姓,身为父母官,是不能缺席的。
而晏泱重伤,必须得有个医生陪护。别人又不放心,只能妻子来。
“放心,我不会出岔子的。定把他完好地送到长公主府。”
伏由与丈夫依依惜别。
她刚一踏上马车,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恐的惊叫声——
“宗政大人,刺史夫人,不好了!北境沦陷区那边儿传来了消息,被俘虏的秦小侯爷,他投降叛国了!做了北屿国的骁勇大将军!”
宗政元直面色苍白如死人,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投降叛国?不……秦昭意是长公主的侄子,他怎么能投降?!”
伏由也傻了:“完了,长公主的家人,这下子彻底完蛋了。”
投降。
是一个司法问题。
满门抄斩都不为过的巨大司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