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昼市已休,夜市未起,京都的街面上有些冷清,一辆孤零零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面上。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府邸之前。
“朱府”两个大字赫然浮现在眼底,牌匾高高挂起,十分显眼。
“哎呀,快进去通报,四爷回来了。”
这时候,正好是府上的下人忙着四处掌灯的时候,见到自家常年不回来的朱四爷回来了,立即高声叫了起来,同时走上前来问安。
少年见到这一幕,不由笑着对身边的一个壮汉说道:“四舅,看起来你虽然常年不在京都,可这府上的人还是对您很熟悉呀。”
朱弘毅看着现在朱家的巍巍府邸,也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我离开也有四年了,这四年,可真是变得太多了啊。”
二十多年前,还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朱家,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当时出仕的老爷子朱达,那时候只是吏部的一个小官,吏部主事,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罢了。
在这豪门贵胄遍地的京都,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
可现在,老爷子虽然走了,但是他的大哥朱宏远却是官运亨通,短短十几年,就成为了京都的新贵,吏部侍郎,正四品上的大官。
这其中,有多少的故事,又有多少的恩怨。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不由的叹息一声。
“行了,既然回来了,我们又没有提前通知大哥,就直接去书房见见他吧。”朱弘毅说着又看向少年道:“你和我一起去见见吧,他,应该也想你了。”
少年一笑道:“回京了,自然该去给大舅请安,应该的。”
几人说笑间,径直朝着书房走去,沿途的下人见了,虽然从没见过这个少年,但是看到自家四爷那和善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一个贵客。
只是看着少年那清秀的样子,一时间,竟猜不出他究竟是何来头。
朱宏远原本听到下人说四弟回来了,也就没有什么心情再继续看书了,只是他也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索性就直接待在书房等着他自己过来。
不多时,谢弘毅就直接走了进来,见到坐在椅子上的大哥,高呼道:“大哥,快出来,你看一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原本还镇定自若的谢宏远,看到自己弟弟身后的那个身影,再也坐不住了,径直站起身来,愣愣的看着他。
少年倒是很干脆,神情肃穆的向前拜倒,高声道:“小侄陈留言,见过舅父。”
朱宏远见到眼前这个自家小妹的孩子,此刻也是激动了起来,他径直走向陈留言跪下的地方,轻轻的将他扶了起来。
然后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容,感慨道: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陈留言笑了笑:“哪有什么辛苦,比起我,舅父您在这京都如履薄冰几十年,才是真的辛苦。”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要是你母亲能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会有多开心。”
或许是又想到了那个自小古灵精怪的妹妹,他一时间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陈留言能理解,毕竟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这些年,自己这个舅父为了他,究竟做了多少事。
一边的朱弘毅只是看了看,他不理解,这两人有什么好辛苦的。
一个在朝中为官,一个在江湖上大展拳脚,家财万贯,过得日子那是自己都羡慕不来的,就这还苦?
你让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听到这些话会作何感想?
接下来,朱宏远以四弟回归为由,命令府中的下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招待这个四弟。
家宴,陈留言还见到了自己的舅母王氏,自家舅父就只有这一个妻子,并未纳妾。
所以这一顿家宴也算是十分的舒适,并没有太大的生疏感。
晚宴过后,在朱宏远的带领下,朱弘毅和陈留言两人紧随其后,来到了朱氏祠堂。
三人恭恭敬敬的给朱家的列祖列宗上了香。
陈留言发现,在朱氏历代先祖的旁边,有一块不一样的牌匾。
‘朱氏女朱淑然之灵位!’
陈留言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舅父,问道:“舅父,您将母亲的牌位放在这里,不妥吧。”
朱宏远肆意一笑:“我朱家本就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只是这些年发展了起来罢了,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再说了,淑然是我妹妹,现在朱家我是家主,我说能放在这,就能放在这,谁敢说个不是。”
说到这,他将眼神看向自己这个弟弟,毕竟现在在场的,就只有你有资格再说些什么。
朱弘毅骂骂咧咧的道:“你看我干什么,那是你妹妹,但也是我姐姐,我能不答应,真是的,从小就拿我撒气,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德行。”
朱宏远笑了笑,比起其他世家内部的各自倾轧,他们毕竟才刚刚有所发展,所有人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没有那么多的是非,关系也是很不错的。
陈留言听到这这些,却是恭敬的向着自己这位舅父行了一礼,“舅父此恩,侄儿感激涕零。”
再次将陈留言扶了起来,朱宏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一家人,就不用说这些了。”
然后他神色郑重的看着陈留言,肃穆道:“实话告诉我,你这次回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在陛下遇刺,监天司开始展露棱角,世家被打压的情况下回来,要说没有关系,打死他也不信。
陈留言笑道:“我回来,自然是因为我想回来。”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自己母亲的牌位,继续道:“这么多年了,母亲的命,我所遭受的一切,难道还不够吗,欠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她们现在是皇后,是贵妃,她们的孩子是当今的皇子,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下一任周王,这个仇,很难报。”
朱宏远脸色铁青,可说的是难,并不是不能。
陈留言轻笑道:“那又怎么样,有的事,只要想做,就不可能没有办法,就算真的没有,哪怕是用命堆,我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况且......”
说到这,他神情诡谲的看着朱宏远,幽幽道:“这皇位,他们争的,我,就争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