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琏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很折腾,他也受罪。
张老大夫让人来问何时去给病人诊治,秦荽有些放心不下萧辰煜,便说过两天再说。
萧辰煜说:“你让萧琏留下照顾我便是,你去忙你的便是!”
秦荽昨夜并未如何安眠,不过是碎片式的安歇了几次,此时状态倒也还好,就是脑子有些不清醒。
“再等两天,你如今这样我也无法做到冷静的处理事情。”
再说,她还有许多事儿没有想明白。
苏氏一早就过来,和萧辰煜说了会儿话,也不好在这里呆太久,便离开了,可路儿就不愿意走了,爬上床坐在萧辰煜的身边,秦荽见他们玩得好,便也不打扰,转身出去了。
孙冀飞在花厅等了一会儿,见秦荽进来,忙站起身拱手行礼。
秦荽摆了摆手,道:“孙叔坐下说!”
不用仔细瞧,也看得出孙冀飞眼底的青黑,看得出,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秦荽的心里有些许歉疚,又觉得这样不是法子,总该多要些信得过的,用得上的人手才是。
“昨夜我潜入张老大夫的院中,发现他的屋里亮了一晚上的灯,屋里也一直有动静,早上张老大夫从屋里出来,我偷偷进了屋子,见到......”
孙冀飞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又是个冷静又冷漠的人,连他都露出于心不忍的眼神,可见事情远比秦荽想象的要更过分。
“我见到屋中间有个大大的浴桶,下面架着柴火,只不过炉中并无火薪,而屋里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被浓烈的药味掩盖了。”
孙冀飞绕过浴桶,走进屏风后的里间屋子,大床上的厚厚纱幔垂下,看不见床上是否有人?
于是,孙冀飞轻手轻脚上前,用剑尖挑开纱幔,只见床上躺着张天药,被子盖到脖子下,只露出一张过分惨白的脸,和垂散在枕头上的黑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孙冀飞只在死人脸上看过这样的惨白,于是,他附身过去,在张天药的鼻端试了试,还好,还有微弱的气息。
孙冀飞掀开被子,见张天药的穿着齐整,双手搭在腹部,胸口微微起伏,这看起来就是个睡着的病人。只不过,孙冀飞闻到了更浓一些的血腥味。
于是,他轻轻掀起张天药的手腕,只见他的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而纱布中间有一点猩红,这显然是被血浸染了。
孙冀飞无需解开纱布,便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将袖子放下,又把被子盖仔细,孙冀飞又看着只提了一口气的张天药,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世上不平事千千万万,早就看惯了生死的孙冀飞,也有些动容了。
听完孙冀飞的话后,秦荽将昨日李大夫说的传闻告诉了孙冀飞。
孙冀飞抿唇不语,只是双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起来。
秦荽有些好奇:“孙叔一向冷静,为何似乎对这张天药格外关心呢?”
对于孙冀飞的过往,秦荽其实是不了解的,当初也是因为他是奇叔的好友,前来投奔,便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罢了。
后来是多次被孙冀飞保护和相救,所以才有了真心以待。
“我有个小弟,如果还活着,比张天药也大不了几岁;他也是从小体弱多病,后来......后来他为了不拖累家中,便独自离开了家,去了山里就再无音讯。那一年,他才八岁,哪里懂什么拖累和去山里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呢?”
孙冀飞苦笑道:“还不是我那后娘挑唆,整日在他耳边唠叨,说些刺激小弟的话。”
秦荽眨了眨眼睛,将惊讶收了起来,问:“你未曾上山去找吗,一个孩子应该走不远才是,何况他还体弱。”
“我当时在县城镖局里做事,正巧接了个远镖,一个月后回来,才发现他不见了。而我听了那个女人的话后,便立刻上山去寻找,找了好几天,将附近山头河涧都搜了个遍,还是没有人。”
孙冀飞说到这里的时候非常平静,眼神也毫无波动。
他看着地上,平静地又说道:“我虽然生气,也猜到是我那个后母唆使小弟去山里,可毕竟没有证据,于是,我将家里砸了个稀巴烂后,便离开了家,后来便很少回去了。”
秦荽以为事情就此完结,可孙冀飞大概是陷入了回忆里,也有了强烈的倾诉欲望,又继续说道:“多年后,我押镖时遇见了一走南闯北的马戏团,这里面有个将小孩当成猴子来逗弄表演的。”
孙冀飞对这些无感,只看了一眼便离开。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又和这队马戏团上了一艘船,也是这次同行,让孙冀飞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自己的弟弟根本没有进山,而是被后娘卖给了过路的马戏团做猴子。
只不过,孙冀飞发现的时候晚了,小弟已经死了三年多了。
“我的小弟,那般病弱,我都不晓得他遭受了那般的苦后,是怎么活了那么多年的?”
“在一个大雨夜里,我回了那个让我恶心的家,我质问那个女人,她矢口否认,但我看得出她眼神闪躲。于是......”
孙冀飞抬起头,看着秦荽缓缓说道:“我把她杀了,当着我那懦弱的父亲,然后便走了。”
“所以......”秦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来家里竟然有个杀人犯存在。
孙冀飞抢过秦荽的话头:“所以,我是个杀人犯,还是个杀了后母的不孝子,你若是留不得我,我也毫无怨言。”
秦荽深深皱起眉头,看着孙冀飞无奈的说:“你为何无缘无故告诉我这些?我相信你是连我爹也没说过吧?”
孙冀飞点头,咬了咬后槽牙,眼神微冷,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我要杀了张老大夫。”
秦荽明白,他杀张老大夫并非是为了给张天药报仇,而是为了给自己心中的执念一个了断,他心里的那份愧疚无法散开,所以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张老大夫究竟为了什么要弄个药人,难道真的是悬壶济世,为了做一个名留青史的名医?我看未必如此简单,所以,此人现在杀不得。”
秦荽没有是说不许杀,而是需要时间,孙冀飞有些发愣,第一次显现出不同以往的人气。
“你,你不怕,我杀过人啊!”
“杀人有什么好怕的。”秦荽淡淡一笑,眼神微冷。
她也杀过人!
虽然,那是前世的事,可也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即便有时梦回那一刻,还是清晰得如同昨日之事。
“你准备一下,明日和我一起护送张老大夫去九王府,我们将这些事都告诉九王爷,其余的就交给他们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