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爷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不是生气江时谧说的话,而是后悔自己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逼得江时谧想要离开。
他看得出,江时谧嘴上说着只是在报恩,但她眼里有对季屿川的感情,还不浅。
过了一会儿,季老爷子很是严肃的说道:“时谧,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的出生而看轻你。”
江时谧点头,“爷爷,我信,我知道你对我好,是真心的,可是我的出身是事实,当在人面对选择时,自然而然的想要让弱势的一方妥协,这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怪不了任何人。”
她说的是大实话,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刚开始猜到这种可能的时候,江时谧是生气的,还伤心。
可想通了之后,她又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
就像她默默承受了季屿川的冷落和伤害长达几年,对季屿川和老爷子来说,也能容忍文汐不好的地方。
换个角度想要是让她选择,估计也一样。
可就是因为江时谧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季老爷子心中更是懊悔,这明显就是江时谧已经放下,不再在乎的表现。
好半晌,季老爷子颓靡的絮叨道:“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们误会我是因为你才晕倒的,实际上,是屿川。”
江时谧不解,而后笑着说道:“爷爷,就算没有你晕倒的事情,他们也会找机会说我不好,我已经习惯了,也不在乎了,更没有关系了。”
季老爷子眼神闪了下,“时谧,委屈你了。”
不等江时谧反应,他继续说道:“刚刚,文家人提出让屿川取文汐,屿川和我都不同意,后来,屿川和我说要让文汐打掉孩子,我不同意。
屿川说,我不同意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孩子是我那个不孝子文晖亲自打过招呼,所以舍不得,我当然要反驳,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我也就晕倒了。
当时只有屿川一个人在场,因此就误会了你。”
时谧蹙了蹙眉,没明白季老爷子什么意思。
季老爷子见江时谧无动于衷,忍不住问道:“时谧,如果我让文汐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你会留下来吗?”
江时谧沉吟了下,反问道:“爷爷,你舍得吗?”
不等季老爷子反应,她笑了下,语气轻松的说道:“可是爷爷,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你和季先生是不是会更加觉得愧对文小姐了?
而文小姐也会变本加厉的想法子来陷害我,伤害我,我不确定下一次还有好运,能安然无恙。”
季老爷子嘴唇嗫嚅了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敲门声响起,江时谧顺势起身,“爷爷,估计是季先生回来了,我就先回家了,祝爷爷身体早日康复,再见。”
说完,她径直往外走去,没看见季老爷子向她伸出的手,好一会儿才颓然落下。
江时谧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向伫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季屿川身着黑色西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江时谧心下颤了颤,这个样子的季屿川,像极了当年他刚受伤的样子。
不,比当时的他气势更足,也更加的沉稳,那种隔绝所有人的无形屏障也更坚韧。
她垂眸没有再看,低声打招呼:“季先生,爷爷暂时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离开了,再见。”
季屿川冷漠疏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多谢江医生,以后如非必要,江医生不必勉强过来。”
江时谧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掌握住,缓缓收紧。
她几不可见的吐出一口浊气,也淡声回道:“好。”
说完,江时谧率先迈步往外走,与此同时,季屿川也抬脚往里走。
不大的门框处,两人衣角相触,而后远离。
江时谧熟门熟路的去自己的停车位开车,而后油门一踩,很快驶离季家老宅。
环山公路上,没有车辆,除了渗人的路灯光,只有旁边的山林里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
突然,轰鸣的汽车声打破宁静,紧接着一声紧急的长“呲”声响起,轰鸣声没了。
江时谧重重将自己摔在椅背上,感受着来自心脏的不平静。
那番报恩的话,是她在发现季屿川返回时故意说的。
是事实,又非所有事实。
因为她发现季屿川似乎在拖延领离婚证的时间,更发现自己离婚的念头,因为季屿川的态度而有所松动,她必须快刀斩乱麻。
在打开门看见季屿川是的时候,她很确定,她的计划奏效了。
可是也忽略了她自己本身的感受,她没想到,在面对季屿川的冷漠时,会是那样的难受。
难受到,一想起就手脚无力。
可很快,江时谧想到文汐以及那个孩子的存在,想到自己因为季屿川而受到的伤害,她渐渐恢复了正常。
很快,汽车的轰鸣声再度响起,并快速远去。
……
季老爷子眼睁睁看着江时谧离去,已经没有了挽留的理由。
更看见季屿川在两人擦肩而过后,转头凝望着江时谧决绝的背影,而后红了眼眶。
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季屿川整理好情绪,阔步走到季老爷子床边,沉声而疏离的的说道:“爷爷,我承诺将南江那块地给文家,那个孩子会打掉。”
季老爷子叹口气,不忍心告诉她江时谧的事,而是试探的说道:“屿川,我感觉时谧是铁了心想要离婚,你觉得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季屿川深深看了季老爷子,而后说道:“不知道。”
季老爷子继续说道:“屿川,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时谧离婚了,恰好文汐又有了你的孩子,你何不直接娶了文汐?这样,也对得起你死去的文爷爷。”
季屿川似笑非笑的“哼”了声,语气平静的说道:“爷爷,文汐在上学的时候就明确和我说过,婚约是封建束缚,不会遵从,我们也默契的认定婚约只是两人的玩笑话。
可谁能知道,大学毕业后,文家老爷子没了,文家开始走下坡路,文汐也开始盯上了我,直到我出车祸,断了腿,她以为我失去了继承权,借着我和时谧的事情发作起来。”
说着,他笑了下,“文汐的下家,就是我那个所谓的弟弟,不然爷爷以为,那个人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
季老爷子脑子嗡嗡的。
而季屿川还在继续:“爷爷,当年我和时谧的事情,也和他们有关。”
季老爷子猛的抬手,在季屿川察觉前,又突然无力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