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定安寺。
一位贵夫人在一众婢子仆从的簇拥下,来到大雄宝殿前。
“你们在外候着。”
夫人仅带了位嬷嬷进殿。
殿中跪着一妙龄女娘,跪在正中的蒲团上,闭目,双手合十,诚心祷告。
嬷嬷见了就要去催促那女子。
夫人摇摇头,在佛前可不能行仗势欺人的事。
就这么耐心的等着,差不多过了半柱香,那女娘才祷告完毕,拜了三拜起身。
女娘转身,看到夫人,神色似有些讶异,转而是欲言又止,终于是叹了一气,出了大雄宝殿。
夫人被这女娘的神情变幻弄的心里七上八下。
什么意思?
要说不说的,还叹气。
“冯嬷嬷,这女娘你可认得?”
冯嬷嬷道:“不认得。”
夫人想不明白,心里存了个疙瘩,先不管这事儿了,上前跪在那女娘跪过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开始祷告,口中念念有词,却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心声。
嬷嬷点了三炷香来。
夫人持香敬拜。
将香插入佛像前的香炉后,夫人从左到右,把殿中供着的所有菩萨都拜了一遍,每尊菩萨前都把心愿复述一遍,其心不可谓不诚。
三年了,每月初三,她都来这潜心礼佛,保佑宫里的那一位平安顺遂。
出了大雄宝殿,见那位女娘站在外头,似乎在等她。
夫人示意冯嬷嬷去问问。
冯嬷嬷来到女娘面前:“你刚才何故叹气?”
女娘道:“你家夫人病了,若再不医治,就只剩半年寿命了。”
冯嬷嬷顿时气红了脸:“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
女娘道:“你家夫人是否时常头晕目眩,肢体发麻?”
冯嬷嬷:呃……
“最近是否吃的多,但身体反而日渐消瘦?”
冯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否常常觉得口渴,尿频?是否经常胸闷喘不上气”
“你是谁?”冯嬷嬷不敢掉以轻心了。
夫人从去年起就这儿那儿的不舒服,今年越发严重,症状就跟这位女娘说的一样。
“我是三希堂的姜大夫。”
“你就是那位治好了安平伯府秦家五郎的姜大夫?”冯嬷嬷讶然。
“并未治好,也治不好,只能是让病情有所好转而已。”姜晚柠如实道。
“姜大夫,您稍等。”冯嬷嬷忙去禀报夫人。
夫人闻言也是诧异。
“她只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的病症?”
这也太过玄乎了。
冯嬷嬷道:“她若不是那位姜大夫,奴婢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之前就打听了您的情况,来这行骗了。”
可人家连中风那么严重的病人都能治。应该不是江湖骗子。
夫人想了想,道:“你去问方丈要一间香房来。”
定安寺偏院的香房内。
姜晚柠给夫人把脉,眉头越蹙越紧。
夫人心里越发忐忑,感觉浑身都不得劲了,这位姜大夫说她只有半年寿命了。她不会真的得了不治之症,要死了吧?
良久,姜晚柠撤回手:“夫人今年可曾请大夫看过?”
“看过,大夫每月都会来看一次。”而且还是宫里的御医。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我是郁结于心,导致情志失调,肺热肝火旺盛……还有肾亏胸痹。”
她这几年确实愁,满腹心事。
姜晚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或许因为有些病症难以启齿,御医问的时候有所隐瞒,或许出于什么考虑,夫人并未对御医说真话。
导致御医没能主抓病源。
“夫人是否喜欢吃甜食?”
夫人点点头,甜食能让她纾解烦郁的心情。
“可不能再吃甜的了,夫人,您得的是消渴症,肺热伤津、口渴多饮为上消;胃火炙盛、消谷善饥为中消;肾不摄水、小便频数为下消。肺燥、胃热、肾虚并见,而成消渴……您的消渴症,已经很严重,脏器皆以受损,若放任不治,仅剩半年寿命,绝非危言耸听。”
姜晚柠严肃道,她不仅有严重的消渴症,还肝阳上亢,肾阴两亏,淤血阻窍以至胸痹,若是情绪激动,搞不好立马就中风。
那就连半年的寿命都没了。
夫人脸色煞白,冯嬷嬷也急了:“姜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
姜晚柠点头:“今日遇见夫人也是与夫人有缘,我给夫人开个方子,夫人先按时服用,另外我再写一份忌食单子,注意事项,夫人千万要遵医嘱。”
夫人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点头。
姜晚柠写了方子和注意事项交给冯嬷嬷。
“如有问题,可来三希堂找我,我不一定在那,但三希堂的人会转告我的。”
冯嬷嬷千恩万谢。
夫人想道明身份,欲言又止。
还是先看看这药方的效果吧!
姜晚柠与夫人一同下山,到了山下道别,上了自己的马车。
玉娘问:“娘子,事成了吗?”
姜晚柠笑笑。
当然。
她让朱胜去打听相府的情况。
得到消息,说王培中的夫人崔氏每月都会来此礼佛,然后朱胜又打听到崔氏身体不好。
她以前就认得崔氏,知她爱吃甜食。
适才在殿中,她看崔氏敷着厚厚的脂粉,身上有浓重的香气,似乎要掩饰什么气息,她仔细分辩出有桂花糕的香气,有苹果熟烂了的气息,还有股很淡很淡的尿骚味。
而且她的手指有浮肿的现象。
她心里就大致有数了。
待到诊脉,更是百分百确定,崔氏有非常严重的消渴症,兼肝阳上亢淤血阻窍证。
她想进宫,想见到那位,顾舟停是不会帮她的,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崔氏就是她的助力。
相信用不了多久,崔氏就会来找她。
“这件事回去后,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玉娘点点头,虽然她不知小娘子要做什么。
反正她跟在小娘子身边这些日子以来,就没见小娘子做过无用功。
“那……小潘……”
她是不会说,但小潘的嘴就不一定管的住了,杨叔问起,小潘肯定会告诉杨叔的。
“小潘只知道我来了趟定安寺。”
两人小声地说着,在赶车的小潘被寒风冻的,把帽子的两只耳朵都翻了下来,严严实实地捂住耳朵,啥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