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春园。
林依饥肠辘辘地往厨房走去。
早上错过了早饭,躺在床板上辗转反侧,她东想西想,完全睡不着回笼觉。
总算熬到了中午,她立马冲了出去。
没想到刚转了个弯就遇到了祁珏。
四目相对。
祁珏尴尬一笑,随即转身跑了。
林依瞪大了眼睛,跑得真快!
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退避三舍。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林依挠了挠头,又抿嘴一笑,没想到这位东陵世子到不是纠缠之人。
她突然恢复了一丝对陌生人的信心,原本还十分害怕祁珏会像秦焕那样不择手段,又害怕他会像沈丁绝一样强抢豪夺,但幸好他是个谦谦君子。
这会又突然很想回房睡回笼觉!
咕咕——
林依叹了口气,肚子不听大脑的指令,得吃饱了再睡!
她取了食盒蹦蹦跳跳地路过桑苒儿的厢房。
突然听到房内传来“寒王”二字。
是关于水寒的消息!
顿时林依挪不动腿,站在门口竖起了耳朵。
“子铭,京城上下都知晓令妹在寒王府过夜,你这做内兄的可准备好大礼?”
桑苒儿的声音中掩饰不了她的喜悦,毕竟秦叶两家要是联姻,叶子铭的地位肯定越来越稳固。
叶子铭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虽然妹妹时常去寒王府,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秦水寒对妹妹的爱意。
他从没见秦水寒送自己的妹妹回府,每次都是寒王府上的侍卫犁尚相送。
连秦焕追求妹妹之时都还亲自接送,这秦水寒对妹妹怕是连一丝喜欢都谈不上,又怎么会对妹妹出手?
不过看着床榻上的性感尤物正兴高采烈地望着自己,他也不扫桑苒儿兴。
“那就请苒儿帮我寻些礼品了。”
“交给我吧。”
桑苒儿甜甜一笑,起身去拿纱裙。
突然叶子铭沉声喝道:“谁!”
他注意到门口有人,原本以为是来往的下人,但人影一直没有动。
明显此人在偷听他们谈话。
叶子铭立马推开门冲了出去,没想到门外之人竟然是林依。
“你…?”
这是叶子铭没见过的神情。
此时的林依样子明显不对劲,满脸呆滞,手中的食盒也歪了过来,里面的汤汁顺着食盒巴塔巴塔的滴落在地。
林依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自若。
看到叶子铭狐疑地盯着自己,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桑苒儿的门口。
眼前之人可是叶子铭!
既然被他发现自己在偷听,无论如何也要挤出个像样的借口。
“我…我想找苒苒姐,问点事…刚巧听到你们很开心的交谈着…犹豫着是不是等会再来比较好…”
“哦,伊大夫啊,进来吧。”
房里传来桑苒儿的声音。
林依慌张地向叶子铭行了一礼,这才发觉手中的食盒都拿歪了。
食盒内的汤汁洒了一地。
她把食盒放在地上,迅速走入桑苒儿的房内。
桑苒儿一脸欢快地看着林依。
她现在心情极好,满脸都是喜悦和幸福。
“有什么事找我?”
什么事?
林依脑袋依旧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她眼珠不停晃动。
“我…我…”
桑苒儿收起笑容,放下手中的梳子,好奇地看向林依。
“我…我想预支点月俸,不知…可否…”
原来是银子的事啊,看把她急得!
桑苒儿又笑得一脸欢快,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小事。子铭,你先给伊大夫点银两呗。”
叶子铭倚靠在门栏边,好奇地看着林依。
原来她也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不过这回是什么事让她这么需要银子?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林依头也不抬的接过银票,提起食盒就迅速退了出去。
叶子铭微微一怔。
之前买香的时候还嫌钱多,怎么今日就什么都不提了。
“今日不嫌钱多?”
“多退少补……”
“……”
叶子铭没有听过这个词,但又觉得这个词十分精辟。
还想调侃几句,但看着她凝重的表情,他也收起了笑容。
发生何事令她如此失魂落魄?
林依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厢房。
原来还是太高估自己,听到秦水寒留叶婉过夜之事,宛如当头一棒。
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的脑袋依旧晕乎乎的,还没有缓过神来。
“水寒……”
林依坐在床榻上,像个迷失的孩子不知所措。
良久,她扑通倒在床榻上,捂着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离开这里!
林依猛地坐起身,怡春院和叶子铭关系如此密切,免不了还会听到叶婉的消息。
她紧紧抱住被子,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认怂!
既然不敢面对,承认自己软弱又何妨!
林依擦干眼泪,又在桌前呆坐许久。
终于,她戴上灰巾,拿上银票,走了出去。
走在繁华的长庆街上,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但似乎一切又都变了。
万古医馆还是门庭若市,店内的伙计依旧声音洪亮地喊着药方。
这个略微沙哑的声音是顾小二。
现在在叫嚷的是马三旺。
林依驻足片刻,向医馆内望去。
不知马大夫他们怎么样了,还有那个风趣幽默的畛大夫,有没有炼制出他想要的镇痛药呢?
林依的笑容十分落寞,这种回忆对二十二岁的她而言颇为沉重。
回忆是衰老的表现。
自己怎么能向后看呢!
她又向前面走去。
路过当铺,上次穿越而来的记忆浮上心头。
水寒的东西最值钱,翠竹那丫头老舍不得当他送给自己的东西。
但那些衣物饰品着实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可惜现在又回到了要为金钱操心的状态。
走着走着,她看到一间陈衣铺,于是进去买了两套男装,准备开启她的南下之行。
一路闲逛,也不知怎的,林依忍不住逛到了左府门前。
她很想念沈诗桦,记得最后一次见她,已经怀有身孕。
算算日子,现在也快七个月了,不知道她一切可好。
也许老天爷有心成全林依,就在她徘徊不前站在左府门口之时,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车声。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左府大门前。
从车上下来一位男子。
果然是左浩然。
只见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扶着沈诗桦下了马车。
林依定睛望去,沈诗桦的小脸圆润了很多,肚子也十分明显。
看来左浩然把她照顾得不错。
正当她准备转身回去之时,左浩然的一声喊叫吓住了她。
“桦儿!桦儿!”
沈诗桦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疼……”
沈诗桦一脸痛苦。
林依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见沈诗桦捂着肚子,难道是流产前兆?
她刚伸出手想确定沈诗桦的胎位,就一把被左浩然捏住了手腕。
“你是何人?”
左府门口立马赶来几位护卫。
左浩然一脸凶神恶煞,护卫们个个严阵以待。
林依急得欲哭无泪,自己该如何解释?
靠在左浩然怀里的沈诗桦依旧喊着痛。
林依提高音量口不择言的喊道:“左浩然!诗桦都疼成这样了,你还管我是谁?我,我是大夫!不会害她,你可以先让我把脉!”
左浩然一阵懵圈,竟然直呼自己大名,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他又打量了林依一眼。
衣着朴素,带着灰巾,刚才就鬼鬼祟祟地站在自己府邸门口!
怎么看都不是好人!
可对上她的双眸,却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心。
他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
林依立马给沈诗桦把脉,又轻轻抚摸了她的肚子。
“左公子,快扶进去,只是胎位不正,不知你府上有没有艾灸?”
左浩然被她不容质疑的口气震惊,他立马抱起沈诗桦往内院走去。
林依二话不说,也直接跟了进去。
“云喜,府上可有艾灸?”
“公子,奴婢这就去找。”
不一会儿,云喜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公子,府上没有艾灸。”
听到这话,林依立马接道:“赶快去万古医馆,买包艾灸过来。”
话音刚落,她又拿出身上唯一的两根银针准备给沈诗桦行针。
左浩然面色冷厉地推开了她的手。
这次他什么也没有说,猛地伸手摘下了林依的灰巾。
看到面巾下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左浩然突然一怔,不知说什么好。
林依垂了垂眼眸,夺过灰巾塞到袖中。
“左公子,左夫人胎位不正,不是大事,只是没有艾灸我也无能为力,目前只能给她行两针缓解她的疼痛。”
左浩然不置可否,桦儿是有些胎位不正,也请宫中的御医前来看诊,可惜都无法摆正胎位,只是说临盆时看造化。
“不知,小姐何人?”
看着满脸苦楚的左浩然,林依有些纳闷。
不过胎位不正,有必要摆出这幅像是得了不治之症的表情吗?
“伊木。左公子可以叫我伊大夫。”
大夫二字,林依说得铿锵有力。
她推开他的手,坚定地对他点了点头,随后脱下沈诗桦的鞋袜。
“左夫人,不要害怕,我先给你行一针,可以暂时缓解疼痛。”
沈诗桦咬着嘴唇看了眼床塌前的林依。
平民百姓的打扮,但这个容貌,的确惊为天人。
但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林依。
有这般样貌之人,见过一次自己肯定不会忘记。
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
刚才在正门口沈诗桦清晰地听到叫唤自己的名字。
而且还是自己的昵称!
此时的林依正聚精会神地往沈诗桦的至阴穴刺去。
她指尖轻轻一转,银针立马震频起来。
一旁的左浩然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大夫,还医术高超!
躺在床塌上的沈诗桦呼了口气,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没有刚才疼了!
不一会,云喜拿着艾灸跑了过来。
“公子,夫人!”
林依扫了眼艾灸收回了银针。
“左公子,帮我把夫人扶到那张椅子上。趴着。”
趴着?
左浩然一脸懵圈,自己没有听错吧!
抬头对上林依的双眼,瞬间有丝错觉。
这个眼神,和过世的寒王妃有几分相似。
好凶!
左浩然来不及多想,十分配合地把沈诗桦扶到椅子边。
让她趴着。
“左夫人,你的胎位有些不正,连续艾灸三日,每次一炷香的时间,便可矫正胎位。”
说着林依把艾灸点燃,放在沈诗桦的小脚趾边。
沈诗桦趴在椅子上,略感姿势怪异。
但不知不觉间,疼痛又减弱了几分。
她仔细打量林依,想着这位女子如此漂亮年轻,竟然医术这般高明。
不过和自己素不相识,怎么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伊大夫,多谢出手相救。”
沈诗桦是真心感谢林依,只是对她突然出现在府邸门口,感到十分疑惑。
特别是那一声诗桦,没有几人这样称呼自己。
“伊大夫,我们可曾认识?”
林依莞尔一笑,她们是昔日的好姐妹,可惜自己无法表明身份。
“不认识。但是左夫人,我们可以从现在认识彼此。”
沈诗桦来了兴致,眼前这位衣着朴素天人之色的女子,虽然不像是大家小姐,但十分符合自己的胃口。
也许她出身贫寒,但对自己却丝毫没有距离感。
不知怎么的,说话的口气还让她想起了故去的好友。
“伊大夫说得对!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交个朋友。”
林依弯起嘴角,这段似曾相识的对话,让她想起了从前。
诗桦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伊大夫可是京城人士?”
“不是。”
沈诗桦眨了眨眼,等待她的下文。
林依察觉到他们盯着自己,一脸询问的样子,只好挠了挠头说道:“我祖籍杭州,算是那里的人。”
“……”
左浩然和沈诗桦对视一眼,这样的介绍总觉得有些怪异,但毕竟是初次见面,也不好意思多问什么。
“呵呵…原来是杭州人士。”
“左夫人,要是你们不介意,明后日我再来给您艾灸,保准你胎位变正。”
沈诗桦和左浩然互换了个眼神,她微笑着对林依说道:“如此便有劳伊大夫了。”
艾灸结束,林依便离开了左府。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诗桦的院子,果然不再是之前的格局。
为了抹去她的心理阴影,左浩然把之前的屋子推到重建,顺便还把院子里的假山和花木都重新设计了一番。
这两个人真是相亲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