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真的没事?”
陆云洲在她面前,总是喜欢这样,即便是有事也不说。
他是把她当小孩在哄吗。
肩膀的枪伤还没愈合,又在高架桥上将她的车逼停了下来,他都没有当着她的面检查过,他该不会是在骗她吧?
听到她的话,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眼神沉了些许,仿佛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但也转瞬即逝。
他熟练在她面前低着头,用左手拿着湿热的毛巾,在给她擦脸上的血,用平淡的声音问。
“沈朝惜,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让我瞒着你?”
他的脸色依旧是冷淡的,不辨情绪的声音,但是沈朝惜眉梢一蹙,就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是吗?”
沈朝惜没有急着反驳,低声提问道。
“那顾医生的原话是什么?”
自从上次来御清园里的时候,顾随州跟她说了那些话,她想起来了。
他上次肩上的伤口崩裂过一次,就是这样背着她悄悄去医院里让顾医生给私下处理了的。
他什么都不告诉她。
这次在高架桥上上演生死时速将她的车逼停受伤不说,还在核电站用受伤的胳膊使力抓住了她,将她拉上来。
沈朝惜不信,他的肩膀上的伤,真的没事么?
就看到陆云洲骨节分明的手,手指收紧,握着湿热的毛巾,动作略微停顿。
沈朝惜眼睛一冷,视线落在他细微的动作停顿上,随即上前,她整个人反过来,攥着他的左手手腕,将人给给逼的往床上倒去。
那一瞬,陆云洲看到她后腰的床,怕她突然转身,摔到,没有挣脱她的禁锢。
而是用自己朝下的方式,让沈朝惜瞬间反手,将他给压在了身后的单人床上。
这个床很窄,仅可以容纳一个睡姿标准的成年人,所以当陆云洲高大的身影,往单人床上倒下去的那一刻。
她压在了他的身上,手撑在了男人的颈侧,右手还抓着他的手腕。
这个距离,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神对视上,陆云洲似乎还想护着她的腰的。
但是他的左手被攥着,右手肩膀缠着纱布,不太方便,也正是这个突然的动作,让沈朝惜证明了心里的猜想。
他刚才的右手,果然是没有劲的?
陆云洲看到她的眼神,从自己脸上移开,接着落在他的右边缠着纱布的手上。
他神色一暗,就看到沈朝惜松开了他的左手,葱白的手指,解开了他的军装衣领,落在第二颗扣子上面。
“朝朝?”陆云洲心头一紧,眉头皱起来,想要去阻拦她的动作,就看到沈朝惜垂下眸来。
她白皙的手指已经将他的军装,领口最上面解开了几颗扣子,拉开了冷白的一片肌肤,那里缠着纱布。
但是很明显,厚重白净的纱布缠在他的肩膀处,看不到里面伤口的情况。
她其实并不是要查看这个,只是想通过观察他的神态反应,来验证什么,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倏然往上移动,凝视着他的脸,与他目光对视上,几乎是不带情感的开口。
“陆首长骗人的功夫,还真是不怎么样?”
是啊,陆云洲怎么忘了呢。
他的伤口经过处理,缠着纱布,光看伤口能看出来什么?
朝朝是在试探他?
他就这样被她压在床上,后背抵着单人床,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似乎是一瞬紧绷!
他修长白皙的手,手指收紧,温热的毛巾,在他左手中变得有些冷了。
至于沈朝惜为什么会察觉到这些,都是因为顾随州那天告诉了他在医院处理伤,还有昏倒的事情。
对视上她的眼睛,陆云洲眉头皱着,他眼神颇为紧张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朝惜一本正经的语气,声音不急不缓:“是,陆首长良苦用心,怕自己的伤势被人知道。”
“不是,沈朝惜。”
陆云洲眉头皱得更紧,他认真看着她想要解释,低沉的声音喊道。
“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沈朝惜低头,温热的气息,落在男人的白皙脖颈处,能看到他眼神幽深,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她,沈朝惜的眼神昏暗,碎冷,叫人猜不透她眼底的情绪。
那天晚上,顾随州来御清园里说的话,仍历历在目,顾随州他看着她的身影说。
“沈小姐。”
顾随州眼神似乎凝重,颇为为难的开口道,“云洲他,是怕你担心。”
那声音,言犹在耳,透进她那颗冷淡细碎的心。
在沈朝惜即将转身上楼,给他端着茶水和药上去的那天,他是站在楼下客厅里这么跟她说的。
“我知道了。”
沈朝惜当时脚步因为顾随州的这番话,顿了一瞬,才会后来跟陆云洲朝夕相处,以婚约的关系,同居。
她动过心么?
答案在心里,无人知道。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
真的配他的喜欢?
小时候那个黑暗的地窖里,被锁链拴着,浑身是血的她,脖颈后被恶狗咬的面目全非,几乎都是伤,还有那些人对她的污言秽语。
在那些人为了抢一口吃食对她上下其手的时候,她也不过才有六七岁,她只是个小女孩,在被那些犯罪分子绑架的日子里,她无处求救。
她的那段记忆,是黑暗的,于是沈朝惜看着他的这双幽深的眼睛,长睫一颤,似是隐忍的情绪,从她眼底溢出来。
“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沈朝惜垂着眸看他,声音就像那飘洒的氤氲雨水,带了丝凉意。
“陆云洲。”
“我害怕。”
害怕拥有。
怕他在知道她小时候的不堪以后,会觉得她其实没那么好。
因为他不是别人。
是陆云洲。
这些时间以来,他对她太好。
好到,让她觉得,她总有一天会失去这些。
她小时候被抓走,被关在黑暗地窖里她怕,
现在他对她的好,她也怕。
从十四洲历练回来,她冷血无情,
在军区,她眼里只有任务,只有对下属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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