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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冷雪
    棋盘上虽然只有黑白两色,看着利落分明,实则暗藏杀机,步步惊心。

    卫漓出手狠快准,颇有咄咄逼人之势,朱维桢统筹全局,巧妙化解又不失凌厉,双方互不相让,只等着谁先犯错。

    今儿,卫漓的心思并不都在棋盘上。

    朱维桢观察入微,很快就给他下了一个套儿,顺势围攻大片黑子。

    卫漓回神再看,便知落了下风。

    朱维桢也不急着穷追猛打,一边慢悠悠地品着茶,一边看着卫漓的黑子被自己的白子一点点蚕食殆尽。

    她的杀戮安静又优雅,亦如她的人一样,从来都是文雅清淡,哪怕是杀人……

    朱宿星捏着棋子的手,稍稍犹豫,还是低头认输:“殿下果然厉害。”

    “你不会故意输的吧?”

    “臣在殿下面前装蠢,岂不是自讨没趣。”

    输赢不过消遣,该谈谈正事了。

    朱维桢话锋一转,提起许知淮道:“你选的人不错,她很聪明,心也够狠,做事不留半点余地。”

    卫漓沉默,面无表情。

    朱维桢又带着几分故意道:“不,应该说是你调教得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太子妃的位置就要是她的了。”

    卫漓还是不说话,淡定喝茶,似乎不怎么想说起许知淮。

    朱维桢笑了也明白了:“谢家的体面还剩下多少?听说你和刑部内务府还没开始审问谢无忧呢?”

    “谢无忧人在刑部,自然交给刑部去审。”

    “那孩子其实不错,只是心里傲气太多,不肯为了太子弃暗投明……”

    卫漓顺势道:“谢家人哪有不骄不傲的?只有无依无靠的人,才会知道感恩,知道如何顺从。”

    朱维桢听出他话里有话:“许知淮便是如此,温顺听话,招人喜欢。”

    卫漓毫不避讳道:“没错,太子爷需要的,正是她这种简单听话的人。”说完,他又转回话题:“臣一心想和谢宁朝碰碰,至于其他人,臣无心分神。”

    谢无忧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卫漓心中最肥美的猎物,从来只有一个。

    谢无忧被贬黜的半个月后,朝廷对谢家的猎杀和清算终于开始了。

    之后的好一阵子,许知淮总能听到有关谢家的血淋淋的传闻,谁谁谁又死了,谁谁谁又被青衣侯抓起来了,还听说京城的街上多了大量侍卫巡逻戒严,四处搜捕谢家党羽。

    许知淮看不见那些真实的血红,只望着窗外那一场场的冬雪,白皑皑的,真干净。

    她忍不住去想,自己往后的日子是不是也能干净了。

    不!不会!还有卫漓,他们之间还有一笔肮脏的血债要算清楚呢。

    锦婳见娘娘总是望着窗外的雪景出神,一时兴起,跑去外面团了两个雪球拿给她看。

    许知淮果然展颜一笑。

    南姑姑轻声训斥:“糊涂东西!娘娘身子虚弱,还在小月子里,最受不得寒气。”

    锦婳憨憨一笑,忙又拿出去扔了。

    许知淮见她一双小手冻得通红,把自己怀中的汤婆子给了她:“回头你裹上披风,带几个人去取些枝头的新雪,咱们烹茶吃。”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朗声道:“煮雪烹茶,怎能少了我?”

    许知淮忙起身相迎,樱唇含笑:“殿下回来了。”

    朱宿星顶着风雪,急急赶回,脸颊被吹得微微泛红,眉间也凝了少许露水。

    许知淮心疼,拿出帕子给他擦脸:“殿下仔细着凉。”

    朱宿星一侧脸,故意躲过她的手,后退半步:“等我缓缓,免得过了寒气给你。”

    许知淮娇嗔:“妾身都好了。”

    朱宿星望着她的眼眸,含情脉脉道:“好了又怎样?我偏要长一长你的娇气。”

    南姑姑送上了暖手炉,顺势取走太子爷的斗篷拿出去烘烤,携着众人默默退下。

    须臾,朱宿星拥着许知淮一处坐下,用自己的体温将她紧紧包围,轻声询问:“今日的药,你可有好好吃?苦不苦?”

    许知淮一一答了,又问他道:“殿下,今日的政务辛不辛苦?”

    朱宿星抚抚她的头:“事情倒是不算多,只是有些麻烦。天冷了,很多地方遭灾遭难,缺粮短衣的。户部和工部抢着要银子,互不相让还吵了起来。都是几十岁年纪的人了,还会失了庄重。”

    吵来吵去都是一个钱字。

    朝廷库银空虚,加之连年闹灾,只能减税不能加税,亏空迟迟补不上,年关岁尾,处处都要用银子办事。

    许知淮沉吟片刻,软绵绵地开口:“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几位大人也是真的急了。可是……”她轻轻附在朱宿星的耳边,呵气如兰:“他们想要银子不该管殿下要,该管谢家要。”

    抄一个谢家,他们想要多少银子都有。

    朱宿星抬眼看她,目光关切:“不提这些了,免得你心烦。”

    许知淮温顺点头。

    待天黑了,她守着灿灿光华,煮雪烹茶。

    清茶的滋味纯净清透,朱宿星忍不住叹息一声:“从前我只爱喝长姐的茶,现在觉得你的茶才是最好。”

    许知淮心里一软,微笑道:“长公主茶艺精湛,不是妾身能比的?”

    “心意最重要,再说本来也没什么好比的。不管是喝茶还是品茶,都要讲究个心情。”

    许知淮垂眸,望着杯中缓缓落定的茶叶:“说起来,妾身好久没去给长公主请安了,不如明日,殿下陪妾身一起过去,讨杯茶吃。”

    “你身子不便,莫要出行,还是我亲自把长姐请过来的好,顺便让长姐尝尝你烹煮的新茶。”

    许知淮正有此意。

    自她小产之后,朱维桢待她的态度似乎冷淡了不少,虽然隔三岔五地也赏些补品和器物,人却嫌少走动露面,就连朱宿星也有小半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朱维桢一请就来,她还多带了一个人,一个清丽可爱的小姑娘,肌肤雪白,眼似水杏,看着稚嫩乖巧,也就十来岁的模样。

    朱宿星先开了口道:“长姐,你把婉儿也带来了。”说完,他转身给许知淮介绍:“淮儿,这是酆都侯家的小女儿,沐秀婉,她也是我表姑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