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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春寒
    咕咕咕,雪白的鸽子不知从哪里飞到窗边,小心翼翼啄食被洒下的粟谷,充满灵气的眼睛环顾四周,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今日阳光明媚又无风,开半扇窗,稍稍透气。

    许知淮听着鸽子咕噜噜的叫声,悄悄来到窗边,看着鸽子纤细短小的趾,就知它们不是信鸽。

    也是,皇极卫的信鸽怎么会飞到她这里来?

    许知淮又唤锦婳去找些剩饭粒,将这些鸽子们喂饱。

    锦婳有点呆,直接将米粒大把大把地扔出去,吓得鸽子们都飞走了。

    “你这个小呆瓜。”

    许知淮懒洋洋地嗔她一句。

    锦婳笑笑又回到她的身边,老老实实坐下。

    她手里还在忙着些针线活,正在做荷包,织锦香荷色缀着点点小花,玲珑又别致。

    这是特意做给沐秀婉玩的。

    锦婳的女红一直不错,正好多做几个哄她开心。

    那孩子近来总算不再病恹恹的了。

    许知淮午后去给太子殿下送汤水,却见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川”字,旁边的岳屹川脸色更是晦暗灰败。

    许知淮只觉不妙,迟疑发问:“殿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朱宿星的手里拿着一封密信,随着她的发问而慢慢攥成了团,他沉吟许久,才道:“卫漓找到了。”

    许知淮心跳加快,困惑眨眼:“青衣侯找到了?哪里?”

    朱宿星垂眸道:“他受伤了,正在返回京城的途中。”

    受伤?

    这两个字出现在卫漓的身上还真新鲜。

    “怎么会呢?青衣侯人人畏之,谁敢伤他?”

    看似关切的一句话,却让岳屹川警觉起来。他转眸看向许知淮那张无辜无害的脸,暗暗提防。

    朱宿星叹一口气:“能伤他的人的确不多,这次有人下了狠手。”

    “天呐。”

    许知淮轻呼出声,捂着嘴小声问道:“青衣侯伤得很重么?”

    朱宿星凤眸微眯,暗色涌动。

    “他的眼睛伤了,看不见了。”

    那双狠毒残忍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么。

    真是妙极了。

    看不到猎物的猛兽,还有什么能耐,只能垂垂等死了。

    许知淮故作惊叹的同时,心底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

    她一点都不想他死,她只希望他生不如死,慢慢地熬,慢慢地磨,慢慢地变成一个无用的废物。

    回去的路上,许知淮的脚步格外轻盈,嘴角也隐隐藏着几许笑意。

    她让锦婳温了一壶梅子酒,自顾自地小酌起来,等朱宿星满心疲惫的回来,就见她灯下迷醉,手旁的酒壶更是醒目。

    许知淮微醺脸红,单手支头,见朱宿星站在门口望她,缓缓起身道:“殿下回来了。”

    她朝他踉踉跄跄地走来,朱宿星忙扶住她软绵的身子,带着几分质问和心疼的语气道:“为什么喝酒?”

    许知淮顺势靠入他的怀中,呵气如兰,还夹杂着淡淡酒气。

    “为什么?妾身也不知道为什么喝酒?只是觉得这样春寒料峭的夜晚,若不喝一点酒,便会觉得冷……妾身最怕冷了。”

    她撒娇,他疼爱。

    “我在这里,我抱着你呢。”

    “我抱着你,便不冷了。”

    朱宿星抱着她软软的身子,甜美脂粉香伴着梅子酒独有的余韵,酿成了一番别有风情的味道。

    怀中的人就是一杯待人品尝的美酒。

    真奇怪,她怎会未卜先知,今晚的他,正想喝个酩酊大醉,才好忘却今日的种种烦忧。

    许知淮在他的怀中轻轻磨蹭,她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双手环抱着他的脖颈,越抱越紧。

    朱宿星也回抱住她,下巴枕在她馨香的颈窝里,轻轻地吻,轻轻地嗅,宛如也跟着她一同醉了,身体缓缓沉沦,思绪渐渐入迷。

    “还冷么?”

    “不冷了。”

    许知淮含着一丝糯糯的哭腔,反问道:“殿下呢?殿下会不会冷?”

    朱宿星沉默片刻:“不冷。”

    许知淮立马抬头看他,掌心按在他心脏的地方:“不,殿下这里也很冷,心凉凉的。那些忤逆作乱之人,他们糟蹋殿下的恩德,陷害殿下的忠臣,他们全都该死……”

    朱宿星眸光微闪,低头看她。

    她有一双婉约美丽的眼睛,总能轻而易举看清他的心,说出他想说却难于宣之于口的真心话。

    “淮儿,知我心者,非你莫属。”

    “青衣侯,他是殿下的心腹,他们再刺殿下的心。”

    许知淮在他的耳畔低语,轻而有力。

    朱宿星拥着她许久,才开口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偏偏他们不肯让我清,也不肯让我醒。”

    这话里蕴藏的深意,许知淮听得分明。

    “殿下还要忍么?”

    “不忍了,再也不忍了。”

    许知淮心中得意。

    好啊。

    酆都侯……就是下一个谢宁朝,不除不快。

    卫漓回京需要多久,没人知道。

    许知淮也暗暗算过,行船车马,少说也要一个月。

    她有些等不及了,等不及看他惨兮兮的模样。

    沐秀婉隐隐察觉她的心情变化,却猜不到是为什么,而且,她也看不到她身后的影子了,自从上次……它们如鲜血奔涌而出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半个月后,南姑姑回宫“交差”。

    她借着在宫外养病的借口,调教谢无忧学习本事。

    许知淮见她有些消瘦,率先问道:“看来姑姑费了不少心血啊。”

    南姑姑低头垂眸,很是憔悴的样子。

    “娘娘您还有侯爷的消息吗?”

    许知淮淡淡道:“咱们知道的,应该差不多。”

    “侯爷的眼睛真的看……”南姑姑欲言又止,很忌讳那几个字。

    许知淮望着她过于黯然悲伤的脸,疑心道:“侯爷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不会栽在这里的。倒是姑姑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奇怪奇怪。”

    南姑姑忙说起别的,遮掩情绪:“谢无忧还是识趣的,犟了几天就乖乖听话了。”

    “有多听话?”

    “和娘娘当初一样……”

    许知淮不痛不痒地笑了笑,拍拍手道:“那就好,下月十五,长亭棋会,让她露个面吧。”

    青梅竹马,劫后余生,必定会发生些什么。

    她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