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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铁石心肠
    朱宿星凝眸于她,淡淡发问:“怎么了?”

    “朝廷和酆都的关系这么紧张,殿下天天为此忧虑,我不该在这种时候和小郡主来往过密。”

    朱宿星笑了笑:“无妨,我早说过的,婉儿是婉儿,酆都侯是酆都侯。不管以后会如何,婉儿都是好孩子。”

    许知淮摇头:“殿下讨厌我,我也讨厌,殿下喜欢的,我也会喜欢。酆都的事情一日没有解决,我都不会留意那里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小郡主也是一样。”

    朱宿星闻言神情似有触动。

    “淮儿,你不必这样。”

    “我偏要这样。”

    许知淮笑笑,将手中的碎纸扔掉,不带有一丝留恋。

    朱宿星有点心满意足地笑了。

    得知卫漓就在宫中,许知淮的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每每看到无人的角落,背光的暗处,她都会下意识地提防一下。

    毕竟,卫漓那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晨起时,许知淮睡眼朦胧地看向帘外,见外面有个影子,便立刻清醒,沙哑出声。

    “是谁?”

    锦婳掀开帘子,露出半张脸,才让她安心下来。

    锦婳侍奉她洗脸梳头,恰巧院子里的宫婢们搬来许多牡丹花,气喘吁吁地过来回话:“娘娘,这是长公主殿下吩咐送来的。”

    牡丹?

    长公主?

    许知淮瞬间了然。

    她果然是无所不知。

    锦婳才给她插上一只宝蓝珐琅赤金簪,却见许知淮的脸色阴沉下来,还以为自己选错了,忙又拿下。

    许知淮幽幽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沉住气道:“换换也好,选那只碧玉七宝玲珑簪,那是太子爷赏给我的。”

    许知淮去千华宫觐见,本来还以为会又被朱维桢一番询问针对,结果却听到一个令她意外的消息。

    长公主不在宫里,今早就走了。

    许知淮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而且那些牡丹又是怎么回事?

    千华宫的宫婢们素来话少,只说长公主要出一趟远门。

    许知淮顾不上多想,匆匆去见了朱宿星,提起长公主离宫一事,朱宿星的神情稍显落寞和黯然。

    “长姐要出一趟远门,她要去祭拜她死去的孩儿。”

    许知淮闻言有些无措,怔怔地呆了好一会儿。

    “孩儿……”

    朱宿星垂眸道:“长姐的孩儿病死他乡,你是知道的。”

    “妾身想起来了。”

    许知淮缓缓落坐:“是妾身疏忽了,没有及时知晓此事。今早长公主命人送了好些牡丹花,妾身过去谢恩,这才……”

    朱宿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疏忽大意。”

    许知淮显然没想到长公主会说走就走。

    她痛失孩儿,必定是巨大的悲痛。不过与她相处这么久,她还没见她提起过她的孩儿。

    许知淮缓了缓,又觉这样更好。

    对付一个卫漓就够难了。

    朱宿星见她独自出神,忙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你不必觉得难过,长姐会好起来的。”

    许知淮轻轻点头,又问:“殿下,公主的孩儿是得了什么病?”

    朱宿星眸光又黯了一下:“说是肺病去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虽然很想知道,但总是不忍心多问。”

    “太可惜了,也太可怜了。”

    许知淮轻轻叹息:“长公主素来温和,对妾身更是处处包容,这样好的人,不该受这样的苦楚。”

    朱宿星语气惆怅:“悲喜无常,谁能预料得到呢。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是不忍心失去,但偏偏还是会失去。”

    说着说着,他又深深地看向她:“我本不想多说这些的,因为你和长姐一样,你们都失去了宝贵的孩儿。”

    这话一下子就刺中了许知淮的心。

    无比尖厉,横穿血肉。

    许知淮后知后觉,自己为何从刚刚就觉得一阵心闷,闷得快透不过气来。

    原来如此,她也是一样的悲惨。

    痛失孩儿……不止一次地失去。第一次是藏在帕中的模糊,第二次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人形。

    明明那么痛苦,为何她都不在乎了,是因为太痛了想要忘记,还是她早已磨成了铁石心肠,毫无知觉。

    曾几何时,她也为她的孩儿殷殷哭泣过,曾经。

    夜里,许知淮披衣而起,望着身边熟睡的朱宿星,一个人悄悄地出去了。

    她今晚不想阖眼,免得再被噩梦缠上身。

    初夏的晚风,沁人心脾,像薄荷般清凉凉的。

    许知淮抱着双膝,一时望望天,一时看看地。

    渐渐地,眼前变得模糊起来,手脚也僵硬发凉。

    趁着夜色的掩护,她才敢大滴大滴地落下眼泪,默默悼念那些被遗忘的悲伤。

    等风吹干了眼泪,又像无事发生一样,重新回到朱宿星的身边静静躺下。

    她将脸颊轻贴在他的后背上,贪婪地汲取他的体温。

    这该死的温暖,又让她想哭了。

    朱维桢离京的消息,很是隐蔽。

    越贵妃邀许知淮一起喝茶,还不忘唠叨几句:“公主说走就走,也不与咱们知会一声。你也是个傻孩子,怎么不知道呢?”

    许知淮望着碗盖儿出神,淡淡一笑:“殿下有殿下的思量,也许她是怕惹得咱们一起伤心吧。”

    越贵妃忍不住叹息:“是啊,还不满七岁啊。”

    她也是感性之人,率先掉了眼泪,又匆匆擦去:“其实,长公主回宫到时候,我也曾劝过她,凡事要看开些。她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等她这次回来,我来张罗张罗。”

    许知淮微诧:“娘娘要张罗什么?”

    “自然是再给她找个知疼知热的好驸马了。”

    许知淮挑挑眉,有些意外她的坦率。

    “这,恐怕不好办吧。娘娘,妾身觉得长公主没有再嫁的心思。”

    “没遇到合适的人,自然没有心思。你想想,她一个人在宫中有什么乐趣,难道整日与咱们喝茶聊天,早晚有腻烦的时候。宫中的规矩又多,处处受人看管,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府邸舒坦。”

    许知淮默默点头,半晌才问:“那娘娘可有合适的人选?”

    越贵妃笑而不语,故作沉吟。

    许知淮料定她有人选了,便带着点撒娇的语气道:“娘娘就告诉我吧,让我也一起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