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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算计
    卫漓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

    突来的慈悲,毫无理由,更显可疑。

    窗外是人来人往的喧嚣,窗内是各怀心思的静默。

    待汤药浓苦之味,幽幽飘来。

    许知淮莫名厌恶,拿起方帕,轻轻掩了一下口鼻:“侯爷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卫漓冷冷吩咐:“喝了它。”

    许知淮蹙眉不语,无声反抗。

    她才不要喝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索性道:“侯爷别耍我了。”

    卫漓再次命令:“喝了它!”

    许知淮执拗到底,故意失手摔了汤药,轻声道:“哎呀,不好……我太虚弱了,实在抱歉。”

    黑黢黢的汤药洒了一地,脏兮兮的,不堪入目。

    卫漓面无表情,扬声道:“再送一碗药来。”

    锦婳战战兢兢地送上来,卫漓率先抬手接过,亲自递给她道:“你喜欢摔是吧,那就摔吧。就算你今儿砸了一百碗一千碗,也得把药喝下去。”

    许知淮抬眸,见他步步逼近:“侯爷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啊。”

    卫漓不想再给她说话的机会,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要来硬的。

    许知淮本就难受,被苦药呛了一下,咳得撕心裂肺。

    她伏在床上不甘受辱,攥紧双拳捶打床铺:“侯爷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满意!”

    卫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许知淮,你不想回宫了吗?”

    许知淮眨眨泪朦朦的眼,忽而明白:“侯爷要拿我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

    “如果太子知道,你怀了他的骨肉颠沛流离,他该有多心疼啊。”

    许知淮摇头:“太子不是傻子,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也不是傻子,他们会信吗?”

    卫漓捏住她的下巴,他厌恶她的眼泪,更不许她如此脆弱,像个彻彻底底的废物:“许知淮,你什么时候这么公正严明了?”

    他加重手劲儿:“你天生卑鄙。”

    “侯爷,骗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许知淮缓缓坐直身子:“我在宫中与侯爷不清不楚,勉强还能遮掩过去。我离宫这么久,之前又受了杖刑,孩子从何而来?太子虽然疼我,可他不是傻子,我不会拿这个孩子来挽回太子爷的。”

    “由不得你选。要么你痛痛快快喝了药,要么我一天杀一个,你的丫鬟那么忠心耿耿,你舍得她死吗?你还想活着去酆都吗?”

    许知淮气的红了眼睛。

    他把她算计得分文不剩,还不肯罢休。

    安胎药一碗接着一碗,房间里满是散不开的药味,苦涩难熬。

    老郎中每隔三日过来诊脉。

    他隔着朦胧的纱帐,虽然看不清楚许知淮的容貌神态,却能从她的脉象中窥探一二。

    “夫人,您现在肝气郁结,对胎儿大大不利啊。”

    许知淮望着他微微佝偻的背,淡淡开口:“这孩子本来就是保不住的。”

    老郎中重重叹气:“夫人不该这么早就放弃,老夫在长清县诊多少人,经手过的病危凶险者又岂止一二?少夫人内里不足,宫寒血滞,想必之前一定滑过胎,所以伤及太深。但好在夫人还年轻,身体恢复得快,气血也宜大补,只要慢慢调理,何愁没有子嗣之福?”

    许知淮听了他的话,没有半点喜悦,语气加重道:“可惜了你的一片好心,这孩子……我并非我想要的。”

    “夫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既来之便是缘分。”

    许知淮心中暗暗冷笑。

    她与卫漓只有孽缘。

    “夫人,老夫不会见死不救的。”

    许知淮淡淡回应:“老人家,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不管你医不医得好,他都不会放过你的。”

    老郎中风淡云轻:“老夫年过六旬,早已看淡生死,无欲无求亦无所惧。”

    许知淮要留在长清县安胎,卫漓自然不会让她在客栈长住,索性直接买下一处宅子,稍加改造,让她搬了过去。

    许知淮见他也留了下来,不禁疑惑道:“侯爷不打算去酆都了吗?”

    卫漓毫不在意:“待你胎气稳固,再继续上路也不迟。”

    这一句“咱们”,让许知淮汗毛竖立。

    “那位老郎中天天称呼我为夫人,侯爷还是避嫌为好。”

    卫漓大喇喇地倚在床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邪里邪气道:“虽不是夫妻,但该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叫你一声夫人,还委屈你了?也对,你本是淮妃娘娘,身份尊贵。”

    “侯爷别讽刺我了。郎中说过,让我心平气和,免得动了胎气。”

    许知淮随即吩咐锦婳,让她把多出来的被褥枕头,全都收走。

    “这院子宽敞舒适,侯爷也别和我挤着了,还是去别处休息吧。”

    卫漓一摆手,示意锦婳不用动:“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夫人。”

    许知淮轻声提醒:“真没想到这种过家家的把戏,侯爷也有兴趣。”

    要住那就住吧,随他。

    许知淮整日卧床休息,锦婳坐在她的身边做女红,她准备给孩子做一件小衣裳,特意选了块湖青色的上等绸。

    许知淮静静望着她手里的针线,只觉每一针都刺在她的心上,密密匝匝地疼。

    等卫漓回来的时候,她故意当着他的面,道:“锦婳,赶紧把针线收起来,别做这些无用功。”

    卫漓眼风极快,匆匆一瞥就看见锦婳藏了什么。

    他大步流星来到床边,略微打量一下她的气色,才低低开口:“我要休息。”

    许知淮不情不愿地往床里挪了一下身子,给他让出足够休息的地方。

    卫漓直接躺下,只脱了外袍。

    许知淮翻身面向墙壁,不想去看他的脸,她枕着手臂,只当他不存在,慢慢入睡。

    半梦半醒间,腰间突然横过来一只沉沉的手臂,吓了她一跳。

    卫漓的手垂下,正好落在她的肚子上。

    许知淮莫名紧张,她任由他抚摸自己的小腹,半晌,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已往京城派去书信,说你有孕在身。”

    许知淮闻言心跳加快。

    卫漓睁开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写满抗拒的背影,继续道:“许知淮恭喜你,你就要回到太子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