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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血缘
    朱维桢算是“大仇得报”了,可她并未感觉到痛快或者解脱,反而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许知淮抱着朱卿若离开灵堂,才下了台阶,就见站在门外徘徊的卫漓。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

    许知淮脚步一顿,忙把朱卿若交给锦婳,让她带她从侧门绕出去。

    卫漓迟迟没有走进去,哪怕朱宿星派人传话,他还是一直在门口徘徊。

    “侯爷。”

    许知淮轻轻开口,见他猛然转身,便知他刚刚有多出神,连她走过来的脚步声都没察觉到。

    卫漓冷冷看向她,黑漆漆的眼睛里藏着太多太多,晦暗不明的情绪。

    “侯爷不进去吗?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进去了。”

    “与你无关。”

    “侯爷,死者已逝,过去的恩恩怨怨也该过去了。”

    许知淮心平气和道。

    如果他不想进去,他本可以转身离开,还犹豫什么?

    “你都知道了。”

    “我不想多管闲事。”

    “那就别管。”

    许知淮轻轻叹息:“好,还望侯爷节哀。”

    她从他的身边匆匆经过,却在下一秒被他抓住了手腕。

    “侯爷!”

    许知淮惊呼出声。

    卫漓眸光晦暗:“节哀?”

    一个从未承认过他身份的父亲,一个高高在上,视他为棋子般使唤训练的父亲,值得他悲伤悼念吗?

    他从未关怀过他一句,连只言片语的夸奖都没有。

    论力气,谁也不是卫漓的对手。

    许知淮挣扎几下,只是徒劳:“侯爷又要冲着我来了?皇上的灵柩就在那里,咱们是不是该庄重些。”

    卫漓仍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是你自己主动过来的,我没逼你。”

    许知淮掌心生汗,冷笑一声:“是啊,我不该心软,以为你这种人也会伤心,以为你这种人也需要别人的安慰。”

    卫漓眸光更暗,欺身靠上:“你有多心软?如果我让你安慰我的话,你会怎么做?说啊,你拿什么来安慰我?”

    许知淮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她极力挣扎,最后还是推开了他。

    “就这点诚意?还说什么安慰我?算了吧,反正我也没好处给你。”

    卫漓没有不依不饶的纠缠,说完这话,转身离去。

    过了子时,朱宿星仍跪在父皇的灵前,一动不动。

    许知淮带着食盒,轻声劝道;“殿下,您从早到晚只喝了一杯水,这样会熬不下去的。”

    她打开食盒,拿出刚刚熬好的五谷粥,以恳求的语气道:“殿下多少吃一点东西吧,求你……”

    朱宿星禁不住她这样软软的哀求,转过身,就着她的手勉强吃了两口。

    他的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稍稍牵动一下,就崩开一个血淋淋的小口,鲜血瞬间流出。

    许知淮心疼不已,忙用手帕给他按住嘴唇。

    朱宿星垂眸,看着手帕上那刺眼的红,长叹一声道:“今晚我要一直留在这里,等天亮之后,我会亲自送父皇前往皇陵,总要三五天的功夫才能回来。你在宫中等我,切莫担忧。”

    “是,殿下。”

    许知淮不忍打扰他的哀思,又转身来到朱维桢的面前,重新换了一只白玉碗,给她也盛了些粥。

    朱维桢怔怔的,既不说话,也无反应。

    “公主殿下,身子要紧,请您用些吧。”

    许知淮柔声劝说。

    朱维桢嘴唇颤动,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我不饿……”

    跟着,她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她瘫在许知淮的怀里,脸上毫无血色,身体像一张薄薄的纸。

    朱宿星见状,不顾双腿的疼痛,连忙起身抱起长姐,把她送到偏殿休息,传唤太医细心诊治。

    朱宿星对许知淮轻声叮嘱,目光幽深:“你帮我看着长姐,不要让她……胡思乱想。”

    “是。”

    许知淮让奴婢传话回去,今晚要锦婳陪着安儿一起睡,而她会留在这里,陪着朱维桢熬过这艰难的一夜。

    离着天亮还有一阵子,许知淮吩咐宫婢多端来一只炭盆,这样才能让屋子里更温暖。

    朱维桢缓过神来,见许知淮坐在桌旁,素手烹茶,有模有样。

    许知淮见她醒了,微微一笑道:“我这点本事都是和殿下学的,今儿斗胆一试,不知能不能合您的心意?”

    朱维桢沉吟片刻,才轻声道:“太子爷让你看着我的。”

    “是啊,殿下方才晕倒了。”

    朱维桢缓缓起身,声音略微沙哑:“我不是晕倒了,我只是太累了。”

    “请殿下节哀。”

    许知淮起身端茶给她,她没接,然后说了一句和卫漓一样的话:“节哀?”

    朱维桢勾勾嘴角,露出苦笑:“何哀之有啊。”

    许知淮垂眸不语。

    也许这就是血缘,默契?

    朱维桢很坦诚:“今日种种,都是我一手所为。你也觉得我很可怕吧?弑君弑父,运筹帷幄,从我回京这些年,我一直在谋划这些事……”

    “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总要往前看。”

    朱维桢又是一笑,这才接过她递来的茶:“我的身后空无一人,我的前方……也是漆黑一片。”

    她看似是赢了,争了一口气,可她也全然没有好处。

    她又失去了一个亲人,至亲之人。

    “殿下还有太子爷呢。”

    许知淮轻声提醒她:“殿下一心一意辅佐太子爷到了今天,不能轻言放弃。”

    “我太累了。”

    朱维桢不是被愧疚和悲伤击垮的,她的身体里积累了太多太多的疲惫。

    “那殿下先好好歇一歇,以后的事,咱们从长计议。殿下喝了这杯茶,先好好睡上一觉。等天亮了,咱们一定能看到希望。”

    朱维桢抿唇:“你真会哄人。若是平时,我听了这番话只会觉得你虚伪心机,但今天我愿意相信你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殿下。”

    许知淮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透出足以令人信任的真诚。

    “好,我等着看明天的希望。”

    朱维桢长吁一口气,喝光了茶,任由许知淮扶着她躺好,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只希望今晚的梦里会有人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