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婚后那些问题就会自然而然解开，卫景深这么想着。

    在睡觉之前，他提醒着自己，他要在睡醒时，探探姜恬的口风。

    可是一觉醒来，空荡荡的别墅里没有一个人。

    卫景深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更是锻炼了他的心智，让他有着超乎于同龄人的智慧。

    然而，发觉姜恬消失以后，卫景深还是遭受了一记重锤，这把锤把他打得头脑空白。

    姜恬走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看到姜恬的号码，他抖着手接了起来。

    “卫景深，对不起，我要离开了。希望你不要找我。”

    一种尖锐的痛意袭击了卫景深。

    他痛苦又迷茫：“……我不明白。”

    明明一切都在转好，他们的感情正处于细水长流的状态，往后按部就班地走入婚姻，顺便生几个孩子，一起享受人生最传统的快乐，不好吗？

    他想为她遮风挡雨，也想给她一个安宁幸福的避风港，可为什么她不要呢？

    “上次跟奶奶见面时，她跟我说，她可以帮我。其实她不是要帮我跟你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而是帮我找到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她帮我联系了可以做兼职赚学费的地方，也帮我联系好了大学。”

    “因为她看出来了，待在你的身边，我没有安全感，更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突然那么爱我，我很吃惊，又很惶恐。”

    “你处处都在为我着想，我不能逃，那样对不起你。你为我做的太多太多了。如果我们两人想要在一起，需要一个人迁就，那必定是我，因为我要去适应你的生活，你的圈子。”

    “哪怕我能够预知豪门生活必定将我改变得面目全非，然而你的恩情我必须要去报答，除了我自己，我再也没有东西能够给你了。”

    卫景深握紧了手机。

    “可是我的意识却不想让我沦落为别人的金丝雀，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努力帮我变得更好，替我联系学校，让我去看那些职业女性的生活，然而一想到我的一切都是你赋予的，如果离开了你，我就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自己，我很害怕……我希望我能掌握的一切是自己奋斗来的，而不是由别人赐予。”

    卫景深喉咙有些干涩：“我给你资源，让你学会了独立生存，掌握的能力是你自己的……”

    姜恬在那边笑了笑：“是的，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可我这人太拧巴了，你帮我，扶持着我往前走，这样的关系永远无法平等。地位都不平等的两个人，又怎么能谈爱情呢？”

    “你对我的喜爱，我能感觉得到。我受宠若惊。像你这样的人，轻轻松松就能获得无数人的青睐，可你却选择了我，我该知足。可我有手有脚，如果永远都当伸手的那个人，那我们的位置就永远不会平行。我很清醒，更清楚也许我奋斗一辈子，都比不上你的起点。可至少那个时候我们的灵魂是处于相同的位置的。如果一直接受你的赠予，一直做被施舍的一方，我会很痛苦。”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不希望永远都在卫景深的羽翼下生活。

    虽然这种生活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认知方式。

    姜恬永远都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馈赠。

    尤其是在跟他谈感情时，要是有一方一直充当上位者，一直都充当施舍的那一方，姜恬的逻辑无法自洽。

    那么她只会越来越难受。

    等到那个时候，她必定要做出妥协，要么改变自己的人格，接受被“养着”的人生；要么就假装麻木下去，直到把自己逼到绝境。

    姜恬在电话那边笑了笑：“奶奶可能看出我的拧巴了，所以她给了我这个机会。她帮我找到合适的兼职，我通过面试获得了那个机会，那个大学也是我一点一点摸索着申请的，幸好他们接受了我。”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顿了顿：“卫景深，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也许别人施舍我，我可以接受，但你不行。因为我想跟你有更多的可能性。我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寻找一个平衡，去找到相对的平等。”

    “我希望我们能有未来。”

    卫景深的眼睛无比的酸涩。

    他当然明白，如果他不明白，就不会在这里听姜恬说话了。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难过又是另外一码事。

    “你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所以才给你打这个电话。也许我要很久才能完成学业，甚至中途会出现意外。无论如何，希望你不要找我。如果我没有完成自己的蜕变，没有实现人格的独立和自洽，哪怕我们在一起也不会长久。”

    “你就让我在这里等着吗？我就不能够随时去看看你吗？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

    姜恬在那边叹了一口气：“可你忍不住。如果喜欢的人陷入了困境，你又怎么能够忍得住不帮我呢？”

    卫景深不说话了，他承认姜恬说的是真的。

    平日里她掉一滴眼泪，他都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在她面前。

    “卫景深，我不会找你要承诺，让你等我。我离开不仅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原本我浑浑噩噩，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去算了，是你的触动，让我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我挺感激你。”

    “可是归根结底，我还是要为自己活的。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顾不上，只为了别人的期盼而生活，那么她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说到这里，姜恬迟疑了一下：“如果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你遇到了适合的人，可以发展感情，我不会有意见。我答应了奶奶，也收下了镯子，但我不会用这些东西禁锢你的人生。如果你有合适的结婚对象，就往我的邮箱里发一封邮件，给我一个地址，到时候我会把镯子寄回去的。”

    “卫景深，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她可真是善解人意，把一切都考虑清楚了。

    卫景深拿着手机，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不是不委屈的，不是不愤怒的。

    可他又深知姜恬说的是对的。

    潜意识里，他一直想包办她的人生。

    “我要登机了，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姜恬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