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顺慈低垂着头,怕被人看出她此时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但是茶盏放到桌案上之时,还是发出了一道声响。
菊儿不屑地看了眼苏顺慈,听说这位是苏家庶女,果真上不得台面。规矩礼仪,还不如她们商贾之家的女儿。
站在苏顺慈身后的缙云一眼就看出了菊儿蔑视的目光,气得掐着腰,直接瞪了回去。
白悠心探究地打量了苏顺慈一眼,“苏老板很意外?还是觉得我配不上林家三少爷?”
苏顺慈定了定神,说道:“倒也不是,之前三表哥没提过,有些突然。”想了想又道:“既然三表哥求娶了多次,又何谈配不上?”
之后白悠心又和苏顺慈说起了白家今年的新料子,还说若是苏顺慈想卖,也可以跟她说。
苏顺慈心里慌乱不安,又觉得憋闷,所以只是顺口附和。
好在白悠心并未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了。
苏顺慈亲自送她到大门口,目送白悠心离开后,又重新回到书房。
进了书房后,缙云不高兴地说道:“小姐,这位白家少东,不会是故意来跟小姐耀武扬威吧?”
“谁看不出三表少爷对小姐最好,奴婢看她说的不见得是真的。”
缙云以为,自家小姐一定会嫁到林家。三表少爷的心思,谁看不出来?
但是自家小姐却一直没开窍,急的她好几次都想跟小姐挑明了。
从前小姐年纪小,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议亲的年纪,怎么又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苏顺慈压根没听清缙云在说什么,她紧绷着神色,沉声吩咐道:“研墨。”
她得给三表哥去封信,三表哥说是临安府了,她记得白家就是在临安府。
这么说来,三表哥可能去提亲了。
她现在给他写信,通过林家的路子送出去。他很快就能收到,也就能折返京城了。
她并不怀疑白悠心的话,没人会拿这种事来胡说。
缙云替她铺平了纸,又研好了墨。
苏顺慈拿起一边的狼毫笔,写了起来。
可才只写了“表哥”两个字,一双眸子就忽然模糊不清。紧接着,豆大的泪珠滴落到纸上,把那两个字也晕染花了。
她甚至连帕子都没掏,抬起衣袖擦了两下眼角。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这眼泪越擦越多。
缙云立马慌了,拿过苏顺慈手里的笔放到一边,又扶着她坐下,“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苏顺慈脑子此时混乱不已,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脑中一直浮现林无尘的身影,想起他要成亲,要娶白悠心,她心里便说不出的难过。
这是苏顺慈第一次觉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像此时此刻,她的悲欢喜怒,都和林无尘连在了一起。
她觉得这样不对,她该做的是给三表哥写信,让他赶紧回京。
所以苏顺慈再次擦了擦眼泪,继续写了起来。
可明明平日两人之间有什么说什么,今日她又踌躇疏离了起来。
写着写着,就觉得上一句是不是太随意了?或者是不是措辞有点没规矩?
一封简短的信,她足足写了一刻钟多。
写好的信被她装进信封,吩咐人给林无尘送去。
信送走后,苏顺慈本想继续盘账。可打算盘的手,愣是不听使唤。指尖冰凉不说,还微微发抖。
苏顺慈便起身离开了林氏商行,想回宁王府,却怕两位母亲担心。
去华锦阁,又不想被底下的人看出她的异常。
上了车后,缙云问了她三遍去哪,她才说道:“去沈家,咱们去看看大姐姐。”
怕苏清妤担心,她还特意擦了脸,又让缙云帮着重新擦了粉。
直到看不出异样,才下了马车。
听说苏顺慈来了,苏清妤直接吩咐人把她带到正房宴息室。
姐妹两人有几日没见了,苏清妤想着正好问问她,关于婚姻大事是怎么想的。
她今年十五了,这亲事也耽搁不得了。
“三表哥今日出京,不是把家里托付给你了么?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苏顺慈一进门,苏清妤便随口问了句。
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苏顺慈,在听到“三表哥”三个字的时候,立时就红了眼眶。
尤其是见到了苏清妤,内心深处的委屈和茫然,便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
但是想起大姐姐还怀着身孕,苏顺慈又仰头用力眨了眼,然后故作随意地说道:“我想大姐姐了,就来看看。”
苏清妤立马就听出了她语调不对,拉着她问道:“怎么说话这个声调?是不是染了风寒?”
苏顺慈摇摇头,垂着眸子不敢看苏清妤。
苏清妤越过她,看向跟在她身后的缙云,“怎么回事?你们小姐是生病了,还是受委屈了?”
缙云紧抿着唇,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苏清妤沉下脸,“怎么回事?说。”
缙云便开口说道:“今日小姐在林氏商行看账的时候,来了位白家的小姐。她说,是进京跟三表少爷议亲的。”
“我们小姐……便心里不大痛快。”
苏清妤在听见白家小姐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再一听缙云后面的话,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她拉着苏顺慈坐下,又把底下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
“阿慈,你跟我详细说说,那位白家小姐都说什么了。”
苏顺慈便把今日的事跟苏清妤尽数说了,说到最后,苏顺慈声音哽咽。
“大姐姐,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送走她们,我心里就跟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三表哥成婚是喜事。可……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说完,苏顺慈便伏在苏清妤肩头,痛哭了起来。
不仅是因为心里委屈,也是因为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从没因旁人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