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备满脸惊讶之色,张恒神情严肃起来,对刘备一拱手道:“玄德公,恕在下直言,此战十有八九会败,就算加上咱们也是一样。既如此,咱们又何必白白损失兵力。”
“可是……”
刘备眉头高高皱起,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却还是不太赞同张恒的说法。
“况且,那些人也不一定希望咱们参战。”
刘备立刻反驳道:“子毅此言差矣,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他们为何不愿咱们参战?”
“在玄德公看来是如此,但在他们看来,却是多一个人参战,就少一分功劳。玄德公若不信,咱们不妨打个赌。”
刘备沉默不语,脸上只剩了苦笑。
他没有选择赌,因为他知道张恒说的是对的。
在真正效忠朝廷的人眼中,自然是越多人参战胜算越大。
但在野心家眼中,恨不得自己把功劳全部拿下才好。
况且,自己之前已经立了太多功劳,这时候再积极参战,难免惹人厌恶。
“子毅你未免把人想得太过不堪了些。”刘备摇头叹息道。
张恒笑道:“既如此,那咱们不妨静观其变,倘若众诸侯极力相邀,咱们便去参战。若是他们一声不吭,那咱们就留下守城,玄德公以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
刘备点了点头,同意了张恒的折中之策。
他固然是想参战的,只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让刘备无比失望。
众诸侯一番商讨之后,最终把战场定在了荥阳以西二十里处。
那里的地形张恒之前探查过,四处平坦,周围一览无遗,既没有高山险阻,也没有大江大河。把那里作为战场,任你有通天计谋,也无法施展,只能老老实实跟对方死磕。
看来酸枣诸侯也不傻,知道这个地方董卓无法提前做手脚。
只是他们太过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选这么个地方,董卓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战场已定,最终是臧洪自告奋勇,率人将战书送了出去。
于是,一场大会战就这么定下来了。
只是,从头到尾都是刘岱小团体和袁绍系诸侯在讨论,压根没人询问过刘备集团的意见,这让刘备无比失望。
直到商议已定后,刘岱才扭头看向刘备,脸上挂着无比和蔼的笑容。
“贤弟啊,咱们此战定能诛灭董贼,毕其功于一役!”
刘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兄长所言极是。”
“可眼下却有一桩难事……”说到这里,刘岱的脸色为难起来,“咱们有心与董贼决战,但就怕董贼使诈。贤弟试想,倘若咱们倾巢而出,董贼趁机派兵突袭荥阳,断了咱们的后路怎么办?”
刘备闻言,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如何听不出刘岱的话音,不就是想留一支部队守荥阳嘛。
留谁呢?
当然是自己了,不然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
果然让子毅言中,这些人不但想抢功,居然还想把自己排挤在外。
本来还想着竭力保全他们,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一念及此,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兄长所言极是,是该留一路兵马守城。”刘备淡淡开口道。
闻言,刘岱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留守可是重任,非智勇双全者不可为之,贤弟以为该留谁为好?”
刘备拱了拱手,刚想自告奋勇时,一旁的张邈却提前开口了。
“玄德兄麾下将士勇猛过人,之前屡败董贼,不正是最佳人选嘛!”
张邈唯恐刘备举荐自己这边的人,所以才提前把矛头对准了刘备。
刘备当即点了点头,“当不得孟卓兄如此夸赞,既如此,那备便为大军守住后路。”
“额……”
张邈差点被这句话给噎死,他以为刘备肯定会拒绝,所以提前准备了一大堆说辞。
谁知道刘备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倒让他一下子无所适从了。
这可是平灭董贼的关键之战啊,有志之士无不奋勇争先,唯恐功劳被别人抢走,这刘玄德为何肯甘为人后?
张邈自然是想不通的,不过刘备也没兴趣解答他的疑惑。
倒是刘岱,见刘备痛快答应下来,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拉住刘备的手宽慰道:“贤弟勿怪,愚兄知道此战千载难逢,也并非不想让贤弟建功,只是这留守大任,非贤弟不可啊!”
“使君不必介怀,咱们汇聚在此,正是为了平灭董贼。只要能匡扶社稷,又何分彼此,留守与参战有何区别。”
这的确是刘备的肺腑之言,也是他对众诸侯的最后劝告,尽管他知道这些人压根听不进去。
说罢,刘备不禁叹了口气,已然对这些人彻底失望,甚至连对刘岱的称呼都改了。
“贤弟此言大善!”
刘岱却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张邈也附和道:“不错,玄德公高风亮节,堪为我辈楷模!”
“诸位且安坐,备还有些军务处置,先告退了。”
对于二人的夸奖,刘备连应付的心情也没有了,直接一拱手转身而去。
于是当晚,张恒就看到刘备一个人在院中喝闷酒。
张恒当然知道所为何事,不过他并不打算去给刘备当什么人生导师。
有些事,还是得自己想明白才好。
为防刘备拉着自己倒苦水,张恒甚至没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好在此时的刘备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并没有发现张恒。
直到走出大门后,张恒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失魂落魄的陈宫站在门前,手中还提着一壶酒。
“都尉,可愿陪在下共谋一醉?”
陈宫见了张恒,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举着手中的酒壶道。
张恒不禁愕然。
今天什么日子,E摸的人这么多吗?
任张恒神机妙算,躲过了刘备这一劫,却始终没料到陈宫会来拜访。
无奈,张恒赶紧四下张望了一圈,见左右无人后,张恒才放下心来,将陈宫请到了自己房中。
“公台,你这时候到访,恐怕不合适吧。”
张恒拿出了两个酒樽摆在桌案上,口中苦笑道。
“哼,有何不合适?”
陈宫却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开始倒酒。
张恒耸了耸肩,“公台何必明知故问。”
虽说大家名义上是联盟,但也算泾渭分明。陈宫毕竟是张邈的人,深夜前来拜访张恒,若让有心人看见,难免往不好的地方揣测。
当然,张恒是无所谓的,他陈宫不担心引起张邈的怀疑就行。
陈宫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把两个酒樽倒满,举起来对张恒道:“都尉,在下敬你一杯!”
“多谢公台,只是……我能不能不喝?”
此话一出,陈宫顿时变了脸色。
张恒撇了撇嘴,赶紧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见此,陈宫的脸色才好看一些,也举杯一饮而尽。
“怎么,都尉怕在下在酒中下毒?”
“不错。”
张恒飞快地点了点头。
陈宫:……
张子毅,你会不会聊天。
“公台勿怪,在下向来比较坦诚,也比较谨慎。”张恒耸了耸肩笑道。
毕竟上次我可是狠狠威胁了你一把,谁知道你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跑过来和我同归于尽。
面对苟入骨髓的张恒,陈宫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闷头喝酒。
“说起来,公台深夜到访,究竟所为何事?”张恒笑问道。
前些日子张恒虽然把陈宫扣下了,却并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直到酸枣联军赶到后,陈宫也就回了张邈处。
对于陈宫为何没有回去,张邈甚至连问都没问,便待陈宫和以前一样亲近。
嗯,的确非常亲近,还是那个半点权力都不给的老样子。
如此漠不关心的态度,让本想解释的陈宫也没了兴致。
之后董卓战书抵达,众诸侯一致表示坚决出战。陈宫当然看得出来双方实力的差距,回去之后就开始劝谏张邈,不要与董卓城外野战。
对此,张邈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
没说听,也没说不听,直接笑着把陈宫哄了回去。
陈宫一连劝谏了好几次,最终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下陈宫彻底清醒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张邈为何不重用自己,因为他压根就没看上自己。
或则说,张邈看重的,只是自己这个东郡名士的光环,以及背后陈氏的力量。他时刻把自己带在身边,也只是为了标榜自己求贤若渴,以此求取虚名。
倘若自己不是出身世家,又非东郡名士,张邈绝对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想明白了这一关节后,陈宫彻底对张邈失望。
心灰意冷之下,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日荥阳城前,张恒对自己说过的话。
于是,他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