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最大的好处是做事不用太讲究证据。
但坏处是，当需要证据的时候，又很难让人相信。
韩宾手上当然留有下午逼问他们的视频和音频，但拿出来，刀疤脸他们也可以说是严刑逼供，不作数。
底下这么多人看着，他们对这些东星的人越强硬，就越会显得他们无理。
韩宾其实也不是不知道。
但问题是，他不理解，都到这种程度了，刀疤脸还嘴硬是为了什么？
事前他都承诺过了，今晚的目的是只诛首恶，他们这些人愿意坦白的都可以保住小命。
现在出尔反尔地激怒他，那不是连自己的一线生机都不要了吗？
总不能还有谁能出来救他们吧？
韩宾被陈浩南按着，胸膛起伏了两下，好在他本身就不是冲动的人，缓了两口气就暂时忍了下来。
“行，中国人是吧？”
韩宾冷哼一声。
这人不要命，那他也没必要再留情面了。
“那你们围攻山鸡他们的事呢？还有脸说不知道吗？”
“这……”
这也没人告诉他该怎么解释啊！
刚刚就是肥佬黎递了个眼神过来，示意他安定，不要乱说话的。
刀疤脸表情微变，悄悄抬眸往座席上瞥。
本来是为了故意让大家看清楚台上的人，韩宾是侧着身体质问的。
见状，他把身子一横，完全挡在了刀疤脸的面前。
“看什么看！”
韩宾横眉竖眼，一副你不坦白就跟你没完的坚决模样。
刀疤脸张了张嘴，但没了指示，他又怕说错话，坏了老大的计划。
可要是什么都不说，那不是证明自己默认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悠悠的声音从韩宾背后响起。
“哎呀，你行不行啊，韩宾，你这问得没头没尾的，让人怎么回答？”
韩宾咻地回头，就看见肥佬黎那张无赖的脸。
“山鸡被围攻，他的兄弟还躺在医院生死不知，这些情况，难道还用我提醒你？”
“哦~”
肥佬黎阴阳怪气地拉长语调。
“你说的是这件事啊，我还以为要点脸的都不好意思提，没想到山鸡你……”
他眼神怪异地打量了山鸡一眼，“这么有骨气。”
自从瘸了腿以后山鸡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对此并不在意。
但支持他的兴叔一群人就不乐意了。
“喂！”棠哥大喝地指着肥佬黎。
“那天乌泱泱一大群人围攻山鸡，我们这些在菜市场里的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胜之不武，现在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们全都亲历过，要不是对方无心恋战，即使后来有他们加入也未必能讨得了好，更不可能救出包皮。
在那种情况下，山鸡的失败完全是非战之罪，凭什么让肥佬黎在这揶揄？
只是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周围更多的人，听着他们在这掰扯，看着山鸡的眼神都变得轻蔑了几分。
事实怎么样他们根本不在乎。
问题是，话事人是要保护屯门的。
山鸡两次三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当上话事人以后怎么保护大家的生意？
总不能等别的帮派打过来时跟人讲公平吧？
无能！
这个标签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贴在了山鸡的身上。
“肥佬黎，你这么多意见干嘛？”韩宾质问道。
“该不会其实是你在幕后主使，怕事情败露让我们找你算账吧？”
“那怎么会，我很爱护同门兄弟的。”
肥佬黎气定神闲地伸手，示意韩宾专注在那些东星的人身上，“只是生蕃死了，我总要关心关心他生前的事情嘛，免得你们赖到我头上。”
“是赖……还是查到你头上啊？”
“说话是要讲证据的，韩宾，不然在座的这么多人就要看你耍无赖了。”肥佬黎面无表情地说道。
台上的刀疤脸却是一喜。
收到信号了！
见韩宾饱含怒气地回头，他立马高昂地仰起头。
“是生蕃，是他花钱请我们过来的，说要给山鸡一个教训！”
“可你那天说的明明是要抓我和毛兄弟回去，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山鸡突然质问道。
刀疤脸却是微微一笑。
“没错啊，本来生蕃就是想请你们回去聊聊生意的，谁知道你们中的那个谁，突然发疯，拿着个轮椅四处乱砸，我好几个兄弟都被砸伤了。”
他越编越自信，话里真真假假。
“后面你们更是开车撞人，我们最后实在是气不过才下狠手的，不然你们想想，我们那么多人，要不是一开始在克制，怎么会只在最后才杀伤了一个人呢？”
说完，他还不忘对着台下挑了挑眉，争取大家的支持。
“你们说是吧？”
“有道理啊！”菜头忍不住喊道。
“生蕃的为人我们是清楚的，虽然混账了点，但平日里下手也留有分寸。说不定这就是一场误会，何必闹得这么僵呢？非得把洪兴和屯门的名声搞臭了才开心？”
山鸡匪夷所思瞪大双眼。
好家伙，现在还成了我的错？！
“生蕃闹事你不管，现在我追究真相，你反而怪我搞臭洪兴的名声？”
菜头双手一摊，“生蕃毕竟死了嘛，你再追究又能怎么样呢？拿他鞭尸？”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其实也没那么在意名不名声的，但他们以前毕竟和生蕃称兄道弟，关系还不错。
如果生蕃没死，那他们当然不会阻拦山鸡报仇，说不定还会在一旁吃瓜看戏。
可生蕃现在都死了，山鸡和一个死人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非得把生蕃的名声搞臭，让死人都不得安宁？
这种做法，在传统风俗习惯根深蒂固的屯门人看来，实在是有些不道德了。
“对啊，人都死了，还闹得这么不好看，没一点公德心！”
“争个话事人连这种手段都能用，以后他会怎么对我们我都不敢想！”
“生蕃年纪轻轻就死得不明不白，依我看，说不定就是这个鸡啊鸭的动的手！”
“人都死了”不愧是八大原谅之一。
山鸡第一次接触，立马被气得差点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