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的爵位已经传承了数代,早年前也曾立下过不世功勋,然而子孙不肖,从老侯爷那一代开始,宣平侯府就已经彻底退出了朝堂,只做富贵闲人了。
宣平侯为人敦厚老实,平日里见着谁都笑呵呵的,出手也极大方,在京城里名声极好,结果今日,竟毫无征兆地就被抄了。
估计这会儿,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
恰好这会儿茶汤也出色了,孙静客便自顾自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盏:“前段时间,陛下把查粮仓的差事给了沈传,沈传自己不出京,只派了自己的手下人出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查的,反正半个月前,他离京,去了一趟定州。
说是定州有个庾司偷了粮仓里的粮食出去卖,审问之后才知道,那庾司竟然是宣平侯府郑家的旁支,而他偷卖粮食所得的银两,七八成都进了宣平侯府!
沈传昨日一回来就把此事上报给了陛下,今晨又进了一趟宫,再出来的时候,就是带着圣旨和禁军,直接去了宣平侯府!
陛下下了圣旨,要抄没宣平侯府全部家产,全家流徙西南三千里……啧啧,估计一辈子都回不了京了。”
京城里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抄家这么大的事儿了,孙静客刚一听说,就赶紧过来找江扶月了。
江扶月垂下眼帘,给自己倒了盏茶,语气淡淡地道:“粮食乃是国家命脉所在,宣平侯府此举动摇国本,流刑而已,算是轻了。”
孙静客惊讶地看了她半晌,又仔细想了想,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但那可是宣平侯府啊!
……就是可惜了,郑家嫡女在宫中为妃,母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日后在宫里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一个屹立了这么多年的侯府,哪怕已经退出了朝堂,背后的人情利益也牵连甚广,没想到也说倒就倒了。
孙静客喝了口茶,又感叹道:“真是看不出来,沈传那个人,平时挺随和的,动起手来竟然这么干脆利落!从他回京到现在,两天而已,竟然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
他昨日还跟谢子圻去喝了茶,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这、这人的心思也太深了吧……”
说到这儿,孙静客连茶都喝不进去了。
谢子圻知道昨天跟自己一起喝茶的人,今天就去抄了个侯府,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江扶月倒是不怎么意外。
要是把什么事儿都摆在脸上,做事情拖泥带水的,他又怎么一步一步走上权臣的位置,还坐得稳稳当当呢。
江扶月抬眸看了她一眼:“宣平侯府被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还专门跑过来一趟?”
“害,这不是想跟你一起看热闹嘛,”孙静客道,“谁能想到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意思!”
顿了顿,孙静客又道:“你说那宣平侯府平日里看着那么老实本分的,怎么背地里就能犯下这么大的事儿呢,胆子也太大了!”
江扶月没搭话。
她怎么会知道。
又闲聊了一会儿,孙静客就要起身告辞了。
江扶月看了一眼屋里的滴漏,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回去做什么,不如直接在我这儿吃了得了,林娘子又研究出来几道味道不错的药膳,叫她做给你尝尝?”
“哎呀,不了!”孙静客突然扭捏起来,“谢子圻就在外头等我呢,我们……”
四年前的今日,是她和谢子圻成亲的日子,他们约好了中午去小竹楼吃过饭,下午还要一起出城走走。
江扶月轻白了她一眼:“谢小公爷就在外头等着你,你还在这儿跟我聊天啊,快去吧!”
这心也是真大。
孙静客点点头,也不废话,站起来就走了。
江扶月收回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
宣平侯府被抄,只是刚开始呢。
这位权臣大人的能量,何止这么一点。
不过京城局势,与她无关。
现在周娘子已经进城了,茶馆也已经开起来了,且再观望几日这茶馆的生意如何,便能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
用过午饭,江扶月和江扶摇又各自回去睡觉。
睡到一半,突然被人叫醒了。
谷雨也是一脸困倦:“是松寿院那边的人,说是老夫人要训话,不仅叫了夫人,还把侯爷和两位公子也叫上了。”
午睡被叫醒,眼皮子睁不开都是小事,她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
直到梳妆更衣,一路走到松寿院的时候,这种感觉也没有缓解。
江扶月到门口时,正好遇上安远侯。
在看到她的一瞬,安远侯的瞌睡就醒了大半。
江扶月身穿一袭荔肉白百迭裙,外罩一件松绿色大袖,头发松松挽起,打扮上丝毫不见往日的刻板,反而透着一股闲适淡然的气息,看着十分舒服。
最近,安远侯也不往外跑了,在家里待着,才知道这后院被江扶月打理得有多好。
如今再看见江扶月这样一身打扮,顿时心中微动。
江扶月没看出安远侯的异常,只福了福身,打了声招呼便抬步进了院子。
在她身后,安远侯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抬步跟上。
到了厅中落座,顾辽和顾枫已经到了。
见江扶月和安远侯先后进来,二人起身行礼,待长辈落座后才坐下。
众人刚一落座,坐在首位的老夫人就连忙开口道:“你们知道吗,外头宣平侯府被抄了!”
她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安远侯尤为惊讶:“被抄了?怎么会!我前不久才跟宣平侯出去喝过酒啊!”
宣平侯虽然比他稍大一些,但是在欣赏歌舞这方面,二人见地相同,所以平日里总是约着一起喝酒听歌,关系很不错。
“什么?!”老夫人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声音也瞬间尖利起来,“你好好的,跟他出去喝什么酒啊!这下可好了,宣平侯府被抄,万一牵连到咱们家可怎么办!”
老夫人越说越害怕,声音都抖了。
“我们就只是喝喝酒而已,平时没什么交往,母亲放心!”安远侯浑不在意地随口安慰道。
“我能放心吗!”老夫人咬着牙,面对安远侯时,语气第一次沉了下来,“你近来就不要出门跑了,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待着!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
“还有你们!这些日子可得格外小心着!”
众人纷纷应下,语气是各有各的敷衍。
老夫人又敲打了几句,才叫众人各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