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一大哥打赏3个盟主,我麻了,必须意思下。今天加一更,明天补2更)
“咦,刘司马竟还未离去?”糜晃从潘园内走出,远远看到了刘洽,奇道。
“正待与督护一同回返。”刘洽笑道。
糜晃亦笑,道:“走吧。”
他身后还跟着十余随从,都是司空幕府的低级属吏。大伙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刘洽有事与督护相商,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
“方才一直在观兵?”糜晃看着正在收兵回营的军士们,问道。
“稍微看了看。”刘洽说道。
“如何?”
“都是你我一路带来的,你道如何?”
糜晃摇头苦笑,随后又不死心地问道:“整训有段时日了,竟无改观?”
刘洽叹了口气,道:“底子太差,能有多少改观?若强要说,也就队主杨宝所领的那队看着还不错,有点模样了。再好好打磨一下,将来或堪大用。”
“杨宝……”糜晃念叨了两下,道:“今日晚了,待过些时日,我来看看杨宝此人如何。”
“又要离京了?”刘洽奸计得售,心下暗爽,于是立刻开始了下一步。
“是啊,忙得很。”糜晃苦笑道:“去邻近几个郡转一转,为司空征辟干才。”
刘洽有些眼红。
糜晃的门第并不高,但他是司空封国的土著,这就弥补了出身上的缺陷。
自己也是东海土著,但没有出身,若不是入府很早,跟糜晃压根就没得比。
人比人,气死人啊。
“督护三天两头离京,潘园这边怎么办?”刘洽故作迟疑道。
“什么怎么办?”糜晃一愣,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道:“其实吧,这个幢主我是真不想干,但没办法,只能先兼着了。临行前,司空与我数语,潘园这边万事由王妃做主。王妃若愿找人管着这幢兵,那就让她管吧,我倒省心了。”
“这……”刘洽心下一惊,道:“怕是不妥吧?王妃身边的仆役,管理田间地头、财货买卖是一把好手,管兵不行的吧?”
糜晃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我这不是还兼着幢主么?先让各队队主自决军务,待寻着合适人选,我再卸任。”
“军务一刻疏忽不得。”刘洽摇了摇头,道:“督护不在的时候,最好有人代管。”
“哦?”糜晃瞥了刘洽一眼,心中有些猜测,于是问道:“刘司马有何良策?”
刘洽知道自己有点急切了,但还是说道:“或可设一督伯,只管军纪、操训。如此一来,督护外出之时,军士们也不至于荒疏了技艺。”
“哈哈。”糜晃笑了笑,道:“刘司马,我就实话实说吧,这幢兵什么模样,你我知道,司空也知道。他早就不对这些人抱以期望了,而今没罢遣他们回家,纯粹是出于面子,不想太难看。督伯,哈哈,老的老,小的小,就是练到天荒地老,又能练出什么模样?”
“督护此言差矣。”刘洽说道:“洛阳的局势,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军态度暧昧,作壁上观,齐王冏声势浩大,唯长沙王能抗衡一二。司空则无兵无权,值此之际,哪怕只有一两百能战之兵,对司空都是很重要的。”
糜晃闻言停下了脚步,沉吟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随即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之前司空身边的四十名护兵中,有名邵勋者,勇武绝伦,技艺出众,你我也是见过的。他带兵如何?”
刘洽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依稀听人说,他广收义子,阴结少年,不知道想干些什么?”
“竟有此事?”糜晃有些惊讶。
“传闻而已,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刘洽面无表情地说道。
糜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后,说道:“罢了,我没时间来查证。这事知会王妃一声,待回来后再做计较。”
刘洽心中一咯噔,事情捅到王妃那里,就要复杂化了。但他也没办法,只能点头附和。
“你这几日在京中,可曾探得什么消息?”糜晃继续向前,随口问道。
“京中啊……”刘洽脸上是真的浮现出了许多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恐惧,只听他说道:“怕是要动手了哦。”
糜晃心下一突,差点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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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腊月之后,离过年就不远了。
但洛阳没有过年的气氛,一点都没有。
城内的公卿贵族们终于坐不住了。在没办法或舍不得离开洛阳的情况下,提前把家人子弟送到城外,似乎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潘园的日子依然平淡如水,没什么可多说的。但这种所谓的平淡,在紧张的时局之下,尤显弥足珍贵。
每一天都很宝贵,没有任何浪费的借口。
这个月轮到邵勋所在队值守宅园内部了,主要是后院部分。
他们接替了曾被糜晃评价为只可“粗警小盗”的老兵——真·老兵,年纪普遍在六十以上。
五十名少年手持器械,按部就班,在各处分派好岗哨。
邵勋细致地检查了一遍,颇为满意。
不说战斗力怎么样,就听话程度而言,这批少年是真的不错。
敢说怪话的刺头都被他收拾过了,老实得很。
即便没被收拾过的少年,也看到过校场之上,队主轻松击败邻队那些自夸勇武的壮士的英姿,全幢四百多人,好像没有他的对手……
那还说个屁!不想挨鞭笞,就严格服从军令。
腊月十五,数辆牛车驶进了潘园。
许久未曾露面的王妃在后院中煮茶相待。
左思《娇女诗》中有“止为荼荈(chuǎn)据,吹嘘对鼎立”,说的就是此时上层士大夫阶级煮茶的情形。
来的是两位女眷,皆出身河东裴氏,一位是已故堂兄裴瓒之女,即王妃的侄女,另外一位则是王妃的妹妹,卞壸之妻。
三位女眷饮茶赏雪,倒也十分快意。聊着聊着,就谈起了侄女的婚事。
“奴奴十四岁了吧?再过年余,便可成婚了。”裴妃仔细看了一番这个侄女,笑道:“生得花容月貌,却不知哪家子弟有这福气。”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就见侄女低头不语。
卞壸之妻裴婉在旁轻声解释:“阿姐有所不知,族中已决意将奴奴下嫁。”
“如何个下嫁法?”裴妃有些惊讶,问道。
“说时局丧乱,不如择一坞堡帅结亲,以为奥援。”裴婉说道。
裴妃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件事不是不能理解。
实力强一点的坞堡帅,拉起几千人的队伍不在话下。如果趁机吸纳了流民的话,上万人乃至数万人都可得。
确实不能用老眼光来看待了啊。
若国泰民安,四方升平,坞堡帅就是一条狗,杀之易也,根本不值得他们这些老牌士族正眼相看。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司马家骨肉相残,连番大战,国中四方动乱,流民蜂起,胡人还蠢蠢欲动,一副末世天下的景象!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坞堡帅的价值就大大提高了,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救命。
“奴奴,你自己怎么想的?如果不愿意,姑姑来替你分说。”其实,裴妃内心之中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还是想听听侄女的看法。
如果真的不愿意,她不介意与堂兄弟们理论理论,劝他们打消这个念头。
她已经替裴家牺牲过一次了,嫁到了东海王府,不想看到侄女也这般。
奴奴闻言,猛地抬起了头,神色间颇为意动。
在她的少女幻想中,当然是择一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士族子弟最好了。成婚后,她可以弹琴跳舞,夫君写写诗文,闲暇时分,两人一起踏青出游,会会朋友。
这大概就是她最美丽的幻想了,而不是嫁给粗鄙的坞堡帅。
但——意动半晌后,眼神又黯然了下去。
她从小锦衣玉食,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于百般呵护下,无病无灾长大,比一般人幸运太多了。
她不能这么自私,家族若有需要,哪怕是嫁给匈奴人,她也没有资格拒绝。
“不…不用了……”奴奴流下了眼泪,道:“坞堡帅也没什么不好的。家里总会为我挑个有门第的坞堡帅……”
裴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侄女,还是为了自己。
大势如此,裹挟了所有人。即便是世家大族,也有点身不由己的意味了。
裴婉的神情也有些哀伤。
在少女时代,谁没有过绯色的幻想?谁没有过默默喜欢的人?但那又如何?
时局若此,若想勉力支撑家族富贵,每个人都要付出,都要牺牲。
洛阳的局势已经不能用暗流涌动来形容了,可以说是一触即发。
有些嗅到风声的人,甚至举家出逃。
比如顾荣、张翰等人,经常谈论江东菜肴,有归去之意。
再比如颍川庾衮,前阵子带着妻儿逃入山中避祸。
而在外界,河间王司马颙(关中都督)、成都王司马颖(冀州都督)、新野王司马歆(荆州都督)、范阳王司马虓(豫州都督)等人纷纷上表,请罢司马冏。
他们并不仅仅上个奏疏,打打嘴仗就完事的,而是正儿八经地展开了武力恐吓。
其中,动作最积极的便是河间王司马颙了,他遣李含为都督,率两万先锋自长安出发,直趋洛阳,自己则在关中大肆征兵,众至十余万,以为后备。
邺城方面也大肆征兵,甚至招募了匈奴、羯人、鲜卑蕃兵助战,持续向洛阳施压。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禁卫军似乎也不敢公然支持司马冏了,他们选择作壁上观,哪边都不掺和,坐看成败。
洛阳,很可能迎来一场规模不小的火并。
如果外军再杀过来,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雪地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口令声,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裴妃看了一眼,原来是护卫后院的军士换防。
她突然间想起一件事,于是唤来仆役,吩咐一番。
仆役很快离去。
裴妃收敛心神,继续与妹妹、侄女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