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被她扯住袖子以后，这才停下步子。

    他敛下眉，眼前小姑娘脸上露出几分急切神色，就这样定定的瞧着他。

    裴执其实也觉得，自己这般行为很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只是两个人之间像刚刚那样，他看到了觉得心里不舒服的紧，心里泛起一股烦闷，这样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姜梨贴心开口：“三哥哥，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要不是有什么急事，怎么好端端的，一句话也没同自己交代，便直接离开。

    裴执本来想摇头，看到小姑娘神色，已经到喉间的话，又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违心开口：“嗯，伤口裂开了。”

    姜梨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她就知道，三哥哥想必又是因为怕自己担心，所以才没有喊自己。

    她神色带了几分懊悔开口道：“刚刚没想那么多，早知道这样，刚刚那一杯酒，就应该劝阻着不让三哥哥喝。”

    裴执扯唇：“一杯酒而已，还不至于。”

    他心里觉得不舒服，但也舍不得对自家小姑娘发脾气。

    姜梨认真反驳：“怎么不至于！”

    看来，自己以后在这一方面，要多多看顾着三哥哥才行，他向来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

    想到这里，姜梨搀住裴执的手，让他将肩膀靠在自己身上做支撑。

    她头刚刚到裴执肩下，裴执个高，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依旧撑在小姑娘身上，没有将自己的手挪开。

    一路扶着裴执往院子里走，寒水院里的人，都是裴执自己安排的，二人进来，姜梨只觉院子里空荡荡的。

    姜梨探头开口：“三哥哥，元景在哪里，我去把他喊过来。”

    三哥哥半个身子支撑在她身上，这一路过来，可把她累坏了。

    裴执朝她看去，小姑娘穿的厚实，积雪也厚，两个人走过的地方，脚步深深浅浅的，只觉得格外可爱。

    刚刚在宴席上面，他感受的出来，老夫人话里面隐晦的在撮合姜梨华庭夜二人。

    那人看着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偏偏姜梨一点儿都感受不出来，还与那个人说说笑笑！

    一想起来那个华庭夜就是怀安先生，裴执心中就生出几分怪异。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所谓的怀安先生在字画上面独一无二，如今重新想起来，也不过如此，改明儿他就让参兆将那些东西全部收起来。

    姜梨倒是不知道裴执此刻心里再想什么，还想着要去找元景过来，又重新问了一遍，裴执这才反应过来。

    轻咳一声对姜梨道：“不用，你扶我回去休息就好。”

    姜梨听到这话以后，不赞同开口：“三哥哥，你都不舒服成这样，就应该让他过来看看才好。”

    裴执神色躲闪了一瞬，轻轻扭头：“伤口裂开而已，你替我上些药就好了。”

    姜梨听到这话，才没有多说什么，跟着进了房间。

    裴执这一次倒是坦然，直接将自己的外袍褪下，将放在一旁的药膏递给姜梨。

    二人就这样正对面，他身前伤口渗出丝丝血红。

    姜梨拿出药，将纱布轻轻扯开，端详着伤口。

    语气带了些疑惑：“三哥哥，你这个伤，倒像是刚刚裂开了一般。”

    说着用小木筏子，小心翼翼的挑起一些药膏，往裴执心口涂去。

    裴执有些心虚没有回答，他本来伤口就没有裂开，胡编的一个理由罢了，眼看小姑娘给他上药，他这才用的是内力，将自己伤口重新挣开。

    好不容易，药膏才上的差不多。

    姜梨怕裴执疼，又轻轻吹了吹心口处，裴执只觉一阵凉意酥麻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姜梨听到裴执闷哼，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她，两个人目光对视上。

    裴执微微紧绷，衣裳半褪，姜梨蹲在他面前这样给他上药，裴执身材高大，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周身都染上了裴执身上冷冽清香。

    两个人之间的姿势，倒像是裴执将她环在怀中一般。

    白日的时候，裴执是背对着姜梨的，她满心扑在伤口上了，如今正对面，这才后知后觉产生几分不好意思。

    两个人都愣住了，姜梨只能闻到裴执身上传来的冷冽清香，她突然想起，三哥哥好像格外在乎身上味道，自己除了有一次在他身上闻到过血腥味之外。

    其他时候，三哥哥身上或是寒梅香，或是雪松，衬着他整个人身上气质更难以接近。

    姜梨发愣，指尖一不小心碰上了裴执肌肤，突然就顿住了手，整个人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反过神来。

    裴执此时脸色也恢复了正常，问道：“怎么了？”

    姜梨悻悻收回自己的手，将手中的东西收拾干净：“没事。”

    外面天色已晚，姜梨用帕子将自己刚刚不小心沾到药膏的地方擦了擦。

    “三哥哥，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裴执将自己的衣裳穿好，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容置疑：“我送你回去。”

    姜梨本来想拒绝，却见裴执撑了一把伞，已经走在了门口，她这才迈着步子追上去。

    寒水院里，被灯笼照亮，雪色在地上映出，空中又洋洋洒洒飘下些雪花。

    姜梨将自己的手伸出，雪花落在她掌心，很快化去。

    裴执单手执伞，将小姑娘往自己怀中拉了拉，姜梨鼻尖被冻得通红，一双手却暖和的很。

    她笑着开口：“三哥哥，我来给你暖手。”

    她本以为裴执会拒绝，裴执却将空出来的那只手塞到她掌心，漫不经心道：“好啊。”

    竹伞倾斜，姜梨整个人几乎是呆在裴执怀中，两个人皆是一袭绿衣，灯笼光折射到人身上，显得格外温暖。

    二人身影渐渐远去，霜凝双手抱胸站在廊檐下。

    眉间闪过冷色，似乎要比周遭温度还低些。

    她如今算是看出来了，主子这哪里是将人当作妹妹，分明就是动那些不一般的心思——

    如果真是将她当作妹妹，姜梨如今也已经十四岁，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主子早就应该为她张罗，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对。

    只是，主子在情爱方面，从来都不清楚，也从来没有人教过主子这些。旁人到了主子这样的年纪，估计早就已经成婚了。

    主子对姜梨的感情，估计是他自己都还没有发现。

    她敛眉，主子有自己的使命，绝不可以被这样的人拖着。

    若是在主子还没有发觉这种感情之前，姜梨早些出嫁，主子就算日后看清了自己的心，估计会歇了这方面的心思。

    霜凝心中早就有了想法。

    之前的时候，主子好不容易救了陛下一命，自己也伤了元气，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是为主子担心不已。

    可没想到主子醒来，居然还为姜梨求了县主，虽然最后落到主子头上的赏赐也不少，可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姜梨在主子心目中，的确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之前霜凝还可以在心中安慰，觉得不管怎么样，等日后主子去了洛阳，和姜梨之间的联系，自然而然便会消散。

    如今看来，全然不是。

    ——

    参兆不知道什么时候先走到她身边，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霜凝先开了口：“参兆，你觉得，主子对那姜小姐，当真只是兄妹之情吗？”

    参兆没有看她，只是开口：“主子的心思，岂是我们能够揣测的。”

    霜凝听到这话以后哼了一声：“参兆，别忘了，我们是怎么到主子身边的。”

    参兆听到这话以后没有再开口。

    不管怎么样，在他心里面，主子终究都是要重要一些。

    只是，霜凝在这话上没有说错，若主子真的只是保持兄妹关系的话，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确实是太近了一些。

    ——

    两个人回了挽梨院，姜梨站在院子下：“三哥哥，这天气太冷了些，估计待会儿还要下一场大雪，快先回去吧。”

    裴执却没有听这么多，自顾自往里面走：“之前离开的时候，说了要回来检查你的功课，如今正好瞧瞧。”

    姜梨没有想到裴执会突然提这个，一双眼睛滚圆，有些不可置信开口：“三哥哥，你送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检查我的功课吗？”

    裴执挑眉：“不然。”

    又很快接着问道：“还是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懈怠了？”

    姜梨急忙摆摆手：“自然不是的。”

    三哥哥之前没有回来的时候，她想念的紧，也知道三哥将这些功课留下来，是为了自己好。

    而且裴执当时说，只要她将这些功课做完，就会回来。

    所以姜梨对这一方面，自然就格外上心。

    她生辰前一日，裴执给她布置的作业，就已经全部写完了，她本来以为，裴执会失约，没想到，次日当真是回来给自己过生辰。

    裴执直接走进了姜梨的房间，房间布置的雅致，桌案上摆着许多书籍，瞧着都被翻过。

    裴执唇角挂着一抹笑，看来，自己不再这段时间，小姑娘在这些事情上面，还是自觉的。